写酒,或写喝酒,最怕坠入的就是酒文化的泥潭,当然我也知道,只要变成文字,那就是文化,哪怕你用文字来反文化,那也是文化而且是超级有文化,没文化的人谈何反文化?当然不知天高厚的半瓶子醋不在此例,那不叫反文化那叫起哄。
我烦的是酒文化中的那些穷讲究,以及一提起酒来便津津乐道的劲头,当然不独是酒文化了,还有茶文化,烟文化,花鸟鱼虫文化,收藏文化,不就是吃喝玩乐么,一沾文化,这些东西立码面目端庄起来,有些还价格陡增,由文化而商业,商业回过头来再“反哺文化”,于是搞得这些东西恶性膨胀,完全失去其本来面目。
我就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一个清代或明代或宋代的泡菜坛子怎么就会值那么多钱而且空空地摆在柜子里只为了看?
我见过不少这一路玩中国传统文化的人,先不说那身行头(马褂、圆口布鞋)是否美观有没有必要,关键是他们一提起传统文化(茶啊酒啊花鸟鱼虫坛坛罐罐)立码两眼冒光,继而侃侃而谈不说出个花儿来誓不罢休,你若说得好玩倒也罢了,可惜我一次也没觉得他们说得好玩过,完全是自我陶醉且一点不顾及听众反应,这也罢了,更有甚者,有的人竟然开始瞎编,有一两回,我听得实在难耐便打断某人向其提问,彼时这位老兄正捧着个罐子左看右看远看近看,我问,这什么年代的?他说,清代的,我问,怎么看出来的呢?之后这位老兄跟我说了一大套,我是一点没听懂,以我对他的一贯了解(死要面子煮熟的鸭子嘴硬的那种人),我觉得他在瞎编,看着他一边摆活一边想词的那个劲(他已经有点脸红脖子粗了),我只得频频点头装作懂了,他长吁一口气,将罐子放回原处,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清,而且不超过××(他说了一个皇帝的年号)。他也了解我,他大概隐约知道我根本就没信他,我也不会再追问,我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枯燥的瞎编乱造,但他偏偏还是要加上这么一句“行话”作为总结,我不知这算不算行话,反正在我听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