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恐怕压根儿就不知道艺妓会有世袭真传。所谓“世袭真传”，无怪乎是一种信物，要么它是她的一双木屐，要么它是她的一把梳子，反正艺妓身上的零碎儿很多，说什么都像“世袭真传”。

 

    她说过刚刚当艺妓的时候，曾经十分留意和服袖口上的一根抽丝。有阳光的时候，那根抽丝会发亮，亮得发白，像铁丝一样冷冰冰的，但遇到下雨天，抽丝变得温柔起来，对人也变得害羞了，常常是弯弯的样子，龟缩到袖口的里面。

 

    艺妓的感性的确丰富，任何一个细节只要弄到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居然都是悦耳动听的故事，她善于表述，而且发声的部位好像不是喉咙，听上去就跟鼻腔上方飞出来的一样。

 

    日文是一种室内语言，因为辅音的比率很低，一般发出的声音都要惊动喉头，唇形缺少变化，很少有汉语中那类园唇发音。于是，听上去的声音比较平直，没有阴阳顿挫的感觉。艺妓不同，由于这一特种职业必须使她们显得娇滴滴，扮演十足的女人味儿，所以，艺妓的发音有时会违背发声的原则，故意调整舌位，显得云里雾里的，让发声变得温柔而玄妙！

 

    下面这段视频真实地记录了日本艺妓的发声，她一边照镜子，一边说；“这把镜子就是艺妓的世袭真传，从我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

 

    据她后来跟我说，看镜子里的她就像看镜子里的她的祖母和她的母亲一样，有时看长了，她是要落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