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无人知道你是一条鱼
———关于《杂碎》这本书
《杂碎》有一个副标题:关于京城的只言片语,京城当然就是北京了,也就是说新北京城的一种描述了。徐城北先生的两本《老北京》已经把老北京城说得很老北京了,《杂碎》说的新北京城。《杂碎》表面说了很多的时尚的内容,其实说的就是一个问题:建筑。说新北京城,没办法不说建筑,建筑是这些年北京的最关键的词,各式各样的建筑成为北京的景观,各种各样的建筑成为北京的骨骼,各式各样的建筑成为北京的时尚,各种各样的建筑成为北京的生活。没有这些建筑,很难想像北京的存在。建筑像一片片网络,构成了我们的生活,而网络也越来越像各式各样的建筑,形式不一,奇异多元。这就是《杂碎》为我们编织的时代河流,近的,小的,杂的,碎的,当然也可能是美的。近的,缺少深邃的历史感;小的,缺少宏大叙事的可能;杂的,缺少统一的精神图谱;碎的,没有完整的思想体系。
比如宫殿的建造在过去是何等重大的历史事件,北京的一大特色就是拥有一座又一座的宫殿,而在今天一个一流或非一流的房产开发商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营造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并且用自己公司的名字甚至个人的名字进行命名,类似潘石屹建立的SOHO现代城比比皆是,宫殿这么庞大的叙事一下子失去了分量。一个电视观众因为收看了电视回答了几个近似弱智的问题,就因此被邀请到电视台奉若贵宾,享受近乎国宾的礼仪,而他可能获得的只是厂家滞销的一两件电子产品。在平等自由的意义上来说,国家、皇上的宫殿和开发商的楼盘、普通市民的房屋都是具有同等居住价值,而在以前,普通百姓是不能居住在那么豪华那么高大的宫殿似的建筑里的,而现在建筑冲破了等级森严的宫殿制度,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网络上自由言说的的出现就像城市里四处挺拔而起的宫殿似的建筑,而我们这些以前文字和语言的宫殿的制造者们看着那些不顺眼的“楼盘”,心里难免有些酸意,他们肆意的不规范的言说让我们的言说分量变得轻起来,他们的无拘无束让我们的文字越发显得过于格式化和宫廷腔。我们曾经以为自己作为社会的良知、作为历史的见证而存在,甚至把自己作为政府的监督者和批判着而存在,在网络的自由言说群面前,文学就显得有些多余和矫情。尽管无数的人想通过网络进入文学也有无数的人由网络进入了文学,但文学已经是旧的宫墙,并不是真正的通道。
《杂碎》这样的文本就形成了另一种通道,它是让我感兴趣的原因。我看到一个商业性的文本怎么灌装文化的内容,而一个关于新京城文化的文本如何与商业行为嫁接的。我们说《杂碎》这本书做得很专业,因为它在谈论建筑的同时,其实是在谈论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就是“Small Office Home Office”,由此延续开来就是独身文化的宣扬。因此书中关于婚姻是开公司的论述,关于“女人,还需不需要男人”伪问题的探讨,其实就是张扬、渲染的就是独身文化的合理性。很少有人想到,建筑在影响我们的婚姻质量,也在改变婚姻的方式。房产开发居然在消解我们延续几千年的家庭结构。婚姻的方式往往与房子的数量有奇妙的联系,古代的妻妾制与深院大宅有关,现代都市流行的“单贵”飘香,与这些家的“Office”捆绑在一起。
在北京,这些家的“Office”里成就了新人类和新新人类,他们漂浮在那些都市的泡沫之见,闪烁着,游弋着,呼吸着,张望着,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