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晴朗的白天，这是假日。可以完全沉浸于疏懒的空气。我的朋友L来接我，去参加在顺义的一个party。老焦是好多年的朋友，经常带着帽子的艺术家。只有他一个人叫我“团长”。在好多年前的一次大火炕聚会中，我得到“儿童团团长”这个绰号。老焦就一直叫我团长，坚定不移地把我当作儿童。老焦有一种非常和善的气派，在我们的台球较量中非常轻松地让球给我，总让我在最后关头赢得比赛。有一次，我出乎意料地击败了石康，我怀疑是不是石康也是故意让给我。好像胜之不武似的。总而言之，这种风度，对一个人孩子气的好胜的宽容，是让人很喜欢的。

      L有很久没见了。他是个聪明人，最重要的，也是和善型，而且是东郭先生的和善型。例如，对于经常迟到的春日迟迟，在每一条道路上晕头转向的春日迟迟，他显出了惊人的耐心。当我在夜色中，被L拉着到崔各庄的路口等候迟到兼迷路的春日迟迟时，我开始发脾气。L开始给我讲笑话，把手机里所有的搞笑短信念了一遍。然后，时间好似不那么缓慢了。春日迟迟揉着永远也睡不醒的睡眼气极败坏地开到了一堆老玉米堆里。L在每一个有坑坑洼洼的道路都会把车速慢下来，提醒后面的同志。虽然我对L的儒弱貌似肆意挖苦，可我实在很欣赏L的性格。最好让我身边的朋友都成为这样的人。而我身边的多年朋友恰好多半是这样的人。

      老焦有个巨大的院子，花木扶疏。还有菜园子，是几条藏骜和金毛的乐园，这些凶猛的家伙现在很爱素食，经常在菜地里刨西红柿和甜菜、白菜。午后稀稀落落的阳光洒在天棚下，时间刷地涌过去。老焦住在一排七、八个粮仓里，非常奢侈，非常朴素。我们建议老焦立刻在院子里刨一个游泳池，里面养上鱼，因为老焦不游泳。为了吸引大家来裸泳，老焦打算立刻付诸实施。

   从院子往某个角落望去，有一株很高的树。只剩下枝枝杈杈直指天空，树叶全无。黄昏时分，有一幅奇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鸟儿，纷纷驻足在这棵树上，三三两两地、成群结队地，很奇怪，他们只奔这一棵树。渐渐地所有的树枝上都停满了，那光秃的树突然繁叶似锦。在灰的天空下，倒似点墨渲染。我们远观着，惊叹着，突然，一个画家的相机闪光灯闪了一下，遽然地，从树上散出去满天花火，巨大的鸟阵四散而去，烟花四射。又只剩下一株光秃的树，微微摇曳着。我观看良久，那些鸟儿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想再看一次，那壮美的奇景。别人笑我痴憨。说至少要到明天了。明天还会出现吗？也许在此之前没人注意它们，它们才会如此放松地在此聚集。现在一切都被注意了，一切大概也就改变了。

      我大概梦见过这样的场景，否则我怎么会在中秋时写下这样的诗句：

一颗小星遥远地射住一轮硕月
弧切线完美，心愿博大与天空恰成比例
光线被月亮注意改变不了事实，四周忒大个黑暗

心愿落下灰尘，如万只小鸟
万只小鸟不能惊动，它们压垮了肩膀
猝然飞起的翅膀，尘埃四起改写了天空

  这对我是个很大的惊讶。似乎我的句子是现实的预言。

   晚上，我们点起了篝火，火在一个水泥台上腾然而起，在空中爆出艳丽的火花。这是另一种花火。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想法，被注意到。

   晚上1点到家，带路的L屡屡认错道，又被我一通嘲讽，我嘲讽他是因为L会将之当成娱乐。终于进了城了，进入高速之后，一路亦步亦趋的菜鸟春日，报复性地超车了，飙到前头。我和L每次超过她都会挑衅一番，接着引起春日迟迟暴怒型的狂飙奋进。我们哈哈大笑，暂解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