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能有深刻内心生活的人,这使我在午夜醒来的时候,从来无法倾诉或交谈。这使得我心碎的时候,也感到这只是一种肤浅的自我打动。我宁愿让自己流连于这些浅肤的心乱,却绝不愿意付出更大的心灵热情,使之变成有序的灵魂运动。所以我在写作的时候总是怠惰、偷懒。
不过仍然经常被那么点东西萌动。麦卡勒斯很有效。我的心碎总是在她笔下那些孤独、怪癖的角色上发出光亮,如暗夜里的一只萤火虫。还有什么比看到这点微光更震撼的吗?即使我刚从一个恶梦中醒来,两个囚徒残忍地谋杀了另外两个,而一个女人坐在那为那痛楚中死去的人哭泣,她的心里充满悲悯。我只是在梦中才有如此力度的情感。而我醒来,丝毫不愿意分析这悲悯,宁愿看电视里一个叫候总的人用大无畏的无耻力度推销钻石手表并咯咯地发出笑声。顺便,此人让我想起《伤心咖啡馆之歌》里的小罗锅李蒙表哥。大概也会有不少爱米莉亚小姐为莫明其妙的人莫明其妙的欲望买单吧。
伤心这种特质越来越在人世间缺少。一个不懂伤心的人不懂得人性。我看到那么多人在炫耀自己的幸福平安,却没有几个人能像麦克勒斯一样,把伤心变成持之以恒的价值,在所有那些孤独的、衰弱的人身上发出光亮。跟这样的情感相比,那些时时刻刻充斥着肉体的欢笑显得如此粗鄙、简陋。伤心成全那些丰富的人,这是他们的心灵在对上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