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与最后的心跳》——听洪启最新专辑《九棵树》

文/李广平

回到起点

在这个炒作制胜、充满无病呻吟的情歌和所谓“诗意”弥漫的小资歌曲的喧嚣歌坛，洪启用自己词曲唱的《九棵树》专辑，结结实实地回到了歌唱的起点：回到吉他弹唱的朴素的歌唱形式，回到歌唱同情心、歌唱正义与勇气的理想主义时代，回到爱与悲悯、心存感激与宽容理解的情感世界。这些我们歌唱的最初的心跳声，难道不是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已经很久了吗？

我听《岁月》，找到了那个久违的洪启：“岁月改变不了前进的人们什么/他们的脚步依旧坚定/虽然相伴的姑娘已不再年轻/虽然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倒下/岁月在人民的合唱声中成为了节奏/在丛林的夜晚成为了动人的点缀/岁月在你们和我们之间留下了漫长的距离/在人们的脸上留下了清洁的吻”。歌声很冷静，吉他很干净，却有一种内在的炽热、坚定、无所畏惧的情怀，让我想起他以前打动过我的歌曲《革命时代的爱情》和《我是一只离群的鸟》的昂扬与热诚。

洪启还有一首歌曲叫《河》，简单、一段体，吉他钢琴的伴奏下反复咏唱的是生命像一条河的感受：“你问我为谁寂寞/我说我忧伤为一条河/你问我为谁落魄/我说我行走为一条河/你问我为谁饥渴/我说我欢笑为一条河/你问我为谁焦灼/我说我迷茫为一条河”。在这里，“河”是远方，是最美的梦想，是曲折的道路、坎坷的荆棘、升腾的太阳，是我们最爱也最恨的现实世界；置身其中，只有爱这条“河流”，才能收获生命的果实与粮食，从而继续前行，不惧艰险。这样的歌曲，实在不是轻松的歌曲，需要细细品味，才会听出感觉来。

悲悯情怀

汶川“5·12”大地震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们的歌曲，有几首是“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的呢？我自己创作《用爱祈祷》这首歌曲时，是怀了深深的悲悯之心的，网上至今还有人为这首歌曲感动；而洪启在事隔将近一年后写出的歌曲《最后的心跳》，我感觉是这张朴素的专辑里面情感最饱满的一首歌曲！大地震中，最让我们牵挂的莫过于那些被倒塌的课室埋葬在废墟里面的小学生，他们的姓名、他们的笑脸、他们的梦想、他们的书本与呐喊，依然在废墟的深处久久回旋。洪启用《最后的心跳》为他们唱出了一首深情而愤懑、悲哀而敬畏的挽歌：“当所有的鲜花摆满你曾游戏的操场/当所有的呼唤都涌向埋葬你的地方/当所有的关怀都在实现你心中的未来/我听到的是你在黑暗中最后的心跳”。克尔曼清纯的吉他，仿佛让我们看到那些清纯的眼睛；伊布拉衣木的新疆手鼓，像孩子们那渐渐减弱的最后的心跳；洪启的歌声，是平静的深情、无言的倾诉。“当我们的泪水打动不了他们的眼睛/当谎言和虚伪充斥在所有的地方/当那些人用你的苦痛装饰自身的光芒/我听到的是你在废墟中最后的心跳”。这段之后是阿迪力的新疆维族乐器艾捷克的演奏，在我听来，仿佛是催人泪下的呜咽和哭泣！一种被黑暗笼罩、被悲哀击倒、被苦难浸泡的感受，萦绕在心头，久久无法释怀！最后一段，洪启用平静的呐喊，给我们当头棒喝：“当昨天的哀痛变成明天的号角/麻木已久的心灵是否能够在清晨苏醒/当我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的温暖/这时候我能听到的是你最后的心跳”。用爱与温暖，把麻木的心灵叫醒，用呐喊与批评，把黑暗驱赶，这就是一个歌者的责任感的彰显。有这首歌曲，洪启的第三张专辑已经成功。

继续站在底层歌唱

《2001城市上空的歌》是唱一个在新疆乌鲁木齐打工的农民工的故事：“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你想家了/想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的温暖/坐在高楼的顶端工地的角落/迎受着西伯利亚的寒流你笑了”，这种感觉其实不仅仅是农民工独有，我们每个离家寻梦的人谁不感同身受？异乡人的口音、破旧的衣服、被人群淹没的孤单身影，这唱的不就是你和我吗？“突然间你在城市的上空唱起了歌/为了还没领到的应得的工钱/这一天你在城市的上空唱起了歌/为了即将全家团聚的春节”。我们在报刊社会版上经常看到那些为了工钱而跳楼、上访的新闻，而用“唱歌”来讨工钱的民工，也绝不会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短短的一首歌，有起承转合，有悲欢离合，有画面，有音乐，让我们的情感跌宕起伏，欢喜哀愁！还有一首异曲同工的歌曲是《城市的故事》，里面唱道：“风吹过来吹过去路灯都灭了几回/而你仍然在这城市里徘徊又徘徊/你知道吗爱你的人都已经在后悔/你明白吗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而碎”。依然是无助的城市民工，依然是无力的隔离的心灵，依然是清贫的眼神、屈辱的内心、无奈的同情。我知道，歌唱这些人，如果没有同情心，没有悲悯情怀，没有爱，没有祝福，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洪启明白这些，我也听出了他的用意。

一个真正的与现实正面交战的游吟诗人，他的歌曲是富含爱的悲悯之心的情感表达，是精准的细节歌唱与尖锐的诗句的美妙结合，是朴实勇敢地践行内心道德价值观的实践者，也就是一个有大爱、大勇、大义的歌者，洪启是鲍勃·迪伦的追随者，他是明白这些的，所以他能够写出《最后的心跳》这样的歌曲。我想，还是用这首感人肺腑的歌曲来结束这篇文章吧：“当那些美丽的哀伤阻挡不住坚硬的山冈/当那些细小的铁丝拴不住你生命的重量/当那些轻松的微笑闪烁在光辉的礼堂/我听到的是你在沙砾中最后的心跳”。

记住悲伤，抵抗遗忘，是我们共同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