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路边打车。夜这么深了,我永远不希望见到白天。有时候我下决心和黑夜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更好,于是我坚持在白天醒过来。
我想过很多事情。我在想,我不要和这个世界为难。我永远不要和任何人为难。这是母亲从小教我的。我很想,认真些,说出我想说的话,但是,有时候,我说真话,大家都听不懂,我就只好不再这么说,我换一种方式,有时很书面体,真的,我所有的语言都是书面体,有些抑扬顿挫的。有些人听不惯的,带了些南方的口音,夹杂了些北方的口音。我的户口在北京。
在酒吧里,疆进酒,他们在唱歌,唱得挺感人的。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我还这么容易找到感人的东西。有时是歌,有时是电影,比如窃听风暴,非常浪漫,比如棉棉时不时说出的类似小说的话。
窃听风暴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竟然,一个特工有可能是一个好人,他是那么缄默,冷酷和善良,而一个性感的女人有时也会背叛爱情,而诗人,永远是懦弱的,有些弱智的。我开始想念一个人,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爱他。有一天,我在排队,我不记得我在做什么了,我忽然想到,也许,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弥漫上来,可是我终究不会流泪了。
这是多么多么错啊,爱一个人。每当至尊日波益西仁波切出现,我就会有力量去爱一个人。每当他消失,我的爱也会消失.我感到是他在给我信心和指引,他还这么年轻。我需要读些佛的书,这样我好进步快一些。好让我的忍耐和等待都有一个结果。
你找到一个人,你信他。棉棉说。
她说了一个晚上,最后她说了一个排比句,我从没听过那样的排比句,然后我相信了她.
那个晚上我不确切我在想什么,但是我的一生都在反省自己。我想起那一篇被毙掉的稿子我还感到心痛,
我几乎敢确定那个稿子是所有交上的稿子里最想说真话的那一篇,我开始在三年之后带着质疑去看待这个我曾经笃信过的世界和人,我这么忠诚地记录他们,我从来不轻易加自己的观点.我用了心.可是那个稿子被毙了之后,我产生了深深深深的被愚弄的感觉,我感到厌倦.别人戏耍我,连带了那些我不愿意连带的人,我的工作似乎就是在不停地得罪人,而没有人负起责任。我只是一个写作者,我既不是始作俑者,我也不是终结者和决策者,我不把责任推给任何人,可是也请不要把这些那么重的负疚感,给我一个人承担好吗?
我为什么总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的时候,犯下错误?我为什么总是在检讨自身.以至于别人肯定我的时候我从来不敢相信。我知道波而是这样的。我鼓励她的时候,她不肯信,她认为我鼓励她,但是她难道不知道我很少说假话?我的后半生都想鼓励她,做一个...理性的,有许多勇气和信心的人。
象他们一样。象芸芸众生.
我想写一个小说,关于一个人,他沉闷的一生,从来缺乏戏剧性,可是那么绝望。我怎么描述绝望和孤独?那是书面体,我找不到另外的词.我的写作能力太差了,我无法描述人做为人的一生,他的深切的,痛彻肺腑的绝望。那不是我,那是陀斯妥耶夫斯基.准确来说,我不喜欢他,我还没有到那个造化,承担起所有灵魂的黑暗。
我回来,回到家,然后我要开始写邮件.写两封,我想了一天。可是我每次想做一件事情,特别简单的事情的时候,我总是做不了。我知道,这就是焦虑。这就是哈姆雷特式的焦虑,那么书面体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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