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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传(2003)

(2005-12-24 12:32:34)

 


阿良。男。双鱼座。身高176。面白,文弱。走路有些内八字,因为踢球习惯了。喜欢笑,笑起来象孩子。他眼睛比较小,幸亏有眼镜。我的眼睛比较大(虽然别人总说我眼大无神。其实不是,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就很有神采)。人们常说,在一起久了,会有夫妻相。我和阿良完全两回事。至今没有见过有男孩子和我长得相象。

阿良下巴有一个疤,我起先以为是和他人拼架落下。很爱他。后来他告诉我是小时侯摔跤所致。我有些失望,但仍然觉得不错,还是爱他。

阿良和其他人的区别不大。比如说,他也很喜欢大话西游,喜欢老式摇滚乐队,黄舒骏,但是他分不清楚安冬尼奥尼和三级片的区别,唱歌有时会忘形到胳膊脱臼。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把我从那些女孩子中区分出来的,因为我的棉衣那么臃肿,脸色这么黯淡,头发又这么凌乱。所以我以为他到底是与众不同。


算命的说了,我的星座,和双鱼座的比较合适。我曾经爱一个男人,他便是双鱼座的,所以我以为自己和阿良有缘。别人追女孩要买水果和礼物或者香水,就像好友必须通过验证一样。但我没有这么麻烦。因为根本没有人追我。阿良请我吃了一顿20块钱的饭我就答应他了。剩下的菜打包送给乐手。我急不可耐地希望地下室的乐手和我分享快乐。我们经常在西门附近的一个很偏的四川馆子吃12块钱的麻辣鸡胗。后来修路,馆子关了。他给我买的棉衣和围巾也不知何故丢失。还丢失铅笔盒一个,红色毛衣一件。我记性不好。(我妈妈给我织的衣服我也经常丢失。)我以为这是为他将来在公园拉别的女生的手埋下伏笔。阿良是一个不要回报的人。我们分手后他并没有找我要回以前的东西。倒是我跟他要10万美金的分手费。


阿良是好孩子。交大电子工程系毕业。上学的时候好象很牛,那时计算机才286,他就骑车去很远的地方学这个东西。他后来总在电脑公司干活,差点没有当上CEO。因为阿良不当CEO,我也以为CEO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大概有艺术家的气质,一点都不懂电脑,虽然所有课程都学过,软件硬件编程算法多媒体,但最后电脑对我而言只是打字机和邮筒。我对电脑奇怪的金属外壳以及更奇怪的内部总是心存畏惧,对懂电脑的人总是心生崇敬。我喜欢阿良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大家都说他电脑很厉害。至于怎么厉害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打心眼里觉得他很厉害。在我看来,他对电脑简直是继往开来,所向披靡,我所认识的人都没有他厉害。我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心存畏惧。

我跟了阿良之后,我不再害怕夜晚的灯,不怕地铁的陌生的人群,冬天也不怕冷,甚至还主动交了一些朋友。我进步非凡,一跃成为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好姑娘。他不要我之后,我就不喜欢出门,也不大乐意见朋友了,而且到了冬天,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是缩成一团,颜色全无。原因是两年前阿良给我吃了两个月的朵而胶囊。我觉得很贵,不肯吃,但是他许诺我会变得很好看。所以我的虚荣心就促使我吃了两个月。那时我穿红色的棉布T恤,和卡其色的长裤,在他旁边笑咪咪的,很乖的样子,很给他长脸。后来他不要我了,我寻思吃点什么找回我的第二春,我去问排毒养颜胶囊怎么样,有人告诉我说吃了会便秘,我就不敢买了。他和我分手三个月之后我的穿衣品位开始直线下降。有一次我们屋女孩禁止我穿着秋裤就去上班。我怕年华就这样消失所以去照了照片。在照片里我还是风韵犹存。我发了一些很象猛挺伟的照片给他,希望能够以美色动之,后来我发现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注重的是心灵美,要的是心灵鸡汤。他发现别人比我心灵美。

阿良以前对我好,好得令人发指。比方说有一次他用自行车驮我出去,怕车后座咯人,专门大动干戈地让他妈妈从楼上把一个坐垫送下来,放在车后座上,再让我坐在坐垫上。稍微懂得一些力学原理的人都知道其实大可不必。因为坐垫放在车座,而我坐在坐垫上,其实就是靠摩擦力才能坐稳。而坐垫和金属车座之间的摩擦系数是很小的,摩擦力只取决于我的重力,而重力又和质量成正比,我的质量比较小,自然就容易坐不稳了。阿良是智者千虑,还是没有想到摩擦系数这一层。

阿良不要我的时候我方寸大乱。那时正值毕业找工作。最近因为911事件,形势不是特别好,更何况我对这个世界根本不了解。我在人才市场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时候,特别希望他能够告诉我,阿飞不怕,有我在。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将来我应该或者可能做什么。好朋友夏竹南下考公务员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公务员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象一个无头苍蝇一样,笨拙地到处乱飞。我的关于做一个衣着整洁面容洁白的白领的梦想象泡沫一样破灭得不落痕迹。

 

阿良是个众所周知的好男孩。但是我以为如果没有十成把握,不要和好男孩谈恋爱。因为这样如果分了手,大家包括夏竹小朋,包括我们屋的女孩都会认为是我不对,让我百口莫辩。阿良有时候也很主动承认错误,说,是我不对,我是一个烂人,你不要理我,这样行了吧?我一听就陪着笑,点头哈腰,说,是我不对,我错了之类的。所以我和坏人在一起比较坦然,因为大家半斤八两,州官放火百姓也点灯,压力会小得多。

我始终认为阿良是一个好男孩。因为他妈妈他妹妹他爸爸他同事他朋友都这么说的。让我怀疑阿良不好那是不可能的。我始终认为他离开我是因为他太爱我了,而我实在太令他失望了。我对他讲过草泥马。他说,不许操我妈。我说这个你不是特指,而是泛指,不是操你的妈,而是操大伙儿的妈。但是阿良还是说,不许操我妈,我拿他没有办法。

阿良交了一个眼睛小得象蜜蜂的女朋友后,我很大度地说,不如我和她比武招亲,比比谁的眼睛大,或者比谁吃得多。阿良任人唯亲,没有同意这样的比赛。

阿良准备结婚的时候SARS来了,为了阻挠这桩婚事我写信给阿良的公司说阿良得了SARS,署名“一名好心人”。阿良气急败坏打电话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我很谄媚地说,你就是亲手送我去坐牢,我也是愿意的。

SARS期间我在学校关了两个月,在封校解除的第一天,我第一个跑出学校找我的阿良,但是北京太大了,我找不到他,路上飞起的扬尘弄湿了我的眼睛,我感到北京的环境治理已经迫在眉睫。

200310月,我国婚姻政策似乎发生了重大改变,结婚不需要婚检也不需要许多手续了,于是阿良和“小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结婚了,让我这样的好公民第一次对国家政策产生了深深的不满。

 

我最后一次看见阿良的场景是这样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一个冬天的夜晚:

由于威逼无效,我如弹簧一般跳起来,嘴里霍霍有声:打你丫的!
由于反作用力,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穿得厚,屁股不疼。
但是,他怕我打他,他跑掉了……好像一个肇事司机!
原来他跑得那么快,竟然快过肇事司机。

我的一位女朋友,男友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说我要和你分手,然后他掉头就跑。

但是我的女友觉得,让他跑掉实在太可惜了。于是她穿着高跟鞋狂奔,她追了两条街,把这个逃跑的男人追回来了。

我决定效仿我的女友。

但是我不是她。我没有高跟鞋,我也追不上。
他跑到马路那边,在50之外回头张望。
我以为他在看我。

但是他是在叫出租车

他坐上出租车跑了,虽然他的单位不一定可以报销车费。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第一、如果一个人长得不象韩国《野蛮女友》的女主角,最好不要打你的男朋友。

想追回自己的男友,最好早就练好短跑,在50之内追上他。

想追回男友的时候,在打车的时候千万不要计较“的士”的价钱,因为北京的出租车迟早要变成一块六的。

 


其实万物本源落到我们眼中只是光所成的影象,包括我之对于阿良,阿良之对于我。我们看到了什么,就以为世界原本如此。我相信阿良爱我,所以阿良是爱我的。阿良不相信我爱他,所以我不爱他。这个世界的逻辑只是影象罢了,真实是否存在,已经不再重要。

在爱的时候,我温柔备至,却时常恍惚。我过去不去银行,不坐公车,不看报纸,不看电视,我不懂电脑,金融,政治,世界杯,奥运会。我的世界是很小的,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我的男友就是我的沙子,险些成为天堂。


当所有的卑琐和尴尬已被遗忘,让我们再次提升事情之外的神圣性,那是我们永恒的忧伤的母题啊——阿良的名字是我取的。源自《雅歌》:我的良人,你甚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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