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吧在何处,吾不知也。每次去都是半醉了,车外是夜里杭州,渐渐地,竟有几分寥落。不知走了多久,车停了,有人吆喝“到了到了”,书吧就到了。
在书吧里说话。我当然不在书吧读书,虽然那儿有很多书,很多是朋友的书。有时那写书的朋友就在面前,我知道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尴尬,从书架上抽下那本书,拿在手里,却不看,眼看着写书的这人,说着东拉西扯的闲话,要不了几分钟,该老兄就不自在了,他的眼神闪缩,他暗自希望有些事物立刻消失:他自己、那本书或者我。
我也一样,我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翻我写的书甚至谈论我写的书,那如同别人在鉴赏你身体的某个器官,有一搭没一搭的,让你羞耻、焦虑、愤懑。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我恰巧算是一个“批评家”,就是在你面前把你的书翻得哗哗乱响的家伙。书吧的主人子潮兄也是批评家,他把那么多书摆在那里,让你一抬头不小心就会看到自己的书或者看到一本书的作者,我认为我完全能够领会他幽暗而阴险的意图……
但是谁在乎?谁会在书吧看书?所有的人都在说话。我在书吧说了多少话呀,我不记得。也不记得说过什么话。
但记得来来往往的人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注视这影子,你会觉得这是一处洞穴,野生动物正在聚会,那些影子都比本人庞大、笨拙,影子之外是俗世中的我们,在这个夜晚,酒到半酣,松懈着其实还是警觉着,灵敏地用小巧的话题装饰我们小巧的世界。
还记得女主人,批评家的夫人,一个温婉的女人。我不曾与她交谈,她很少说话,她在幽暗的灯光下安静地坐着,看这些人,看着话语、酒和水果薯条爆米花的喧闹循环。有时,你一抬头看见她,你会觉得她像幼儿园的阿姨啊,她想,让孩子们玩吧,他们真的不懂事,不知世事艰难。
渐渐地话说完了,酒意消了,夜深了,人散了。深夜杭州是真的寥落了,在街边拦一辆的士,坐上去竟无话可说。到底去哪儿呢,师傅问。
去西湖。从苏公堤走到白公堤,满天月色,两袖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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