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是因为分量太重?——读库切的《耻》
(2014-09-17 10:45:10)从年初开始的阅读库切,绵延至今已经第八个月了,终于可以打开《耻》了。《男孩》、《青春》、《彼得堡大师》、《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内陆深处》、《铁器时代》、《耶稣的孩子》、《等待野蛮人》……所有的阅读都是为了《耻》,以致打开《耻》前的刹那,有一种需焚香沐浴的庄重感。
但是,它让我失望了。
小说的主角是大学教授戴维·卢里,也是以卢里教授的日常生活来开启《耻》的。二度离婚的卢里教授因为与女学生有了女学生未必情愿的性关系而招致学校开除的处分,鸡飞蛋打以后处于失重状态的卢里教授想起了在南开普经营农场的女儿露茜。
虽说小说可以分成四个部分:卢里教授的丑闻公之于天下、卢里教授与女儿露茜共同生活的日子、露茜遭人强奸、卢里教授放弃抢救一条狗的同时无奈地听任露茜成为黑人邻居的小老婆——看似卢里教授占了较大权重的这部小说,真正的主角其实是卢里教授的女儿露茜,而让露茜成为主角的,就是那桩无法追究罪责的强奸案以及露茜得知怀孕后逆来顺受到愿意成为邻居、黑人的小老婆的主张。为什么?书名为“耻”,不可能直指卢里教授在招妓之外垂涎于女学生并占有了女学生的令人不齿的行为,不然,卢里教授不会在校方的高压下依然挺直了脖子不为自己的行为深感耻辱。
让卢里教授感到耻辱的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女儿露茜被三个黑人强奸了。一个白人被黑人强奸的情节,在库切的小说中不是第一次出现,那本阴郁得能滴出水来的《内陆深处》,农场主的女儿在父亲暴毙以后,在白人疏于照拂的内陆深处,被黑人强奸了。南非,属于黑人的土地,当欧洲的航海家绕过好望角的时候意外发现这里是一块富庶的土地后,欧洲的白人开始入侵这里,从一小步到一大步到大片南非的土地,成了白人控制的地盘,而原住民黑人,亦即被入侵者称之为野蛮人的黑人,则节节败退。《等待野蛮人》因为描述的是发生在南非边境的故事,我们还能看到所谓的野蛮人为自己的生存权抗争的片段,到了《内陆深处》(尽管是内陆深处)和《耻》(在开普敦这样的大城市更是如此),我们几乎看不到黑人作为南非的大地主人的印迹。黑人对被占领的反抗,只能是在白人处于暂时的下风时用黑人的方式获得暂时的征服,比如强奸孤身一人的白人女性。一个白人教授可以嫖妓可以与小于自己近30岁的女学生发生性关系还不觉得耻,有着如此开放的性观念的卢里教授,如果强奸女儿露茜的是一个白人的话,他还会感觉如此耻辱吗?事实上,等到他头上被三个黑人入侵者烧伤的疮口有了好转以后,他已经从女儿被黑人强奸的意外中释然,但却无法从耻辱感中挣脱,因为女儿就是不肯听从他的劝告跟随他回到城里开始新的生活而是打算将因孽缘结胎的孩子生下来并以黑人邻居小老婆的名义得过且过余下的人生。
库切后来移民澳大利亚了,坊间给出的理由是他无法与南非挥之不去的种族歧视和谐共处。读过库切的小说特别是《耻》后,你会觉得库切其实是被身为白人却在南非以主人翁的态度生活着所带来的耻辱感压垮了:一方面为白人对南非的入侵感到耻辱,另一方面又为在南非的白人被黑人欺侮感到耻辱,摇摆的立场像一条绳索慢慢绞杀着库切,他只好选择逃离。
库切真是一个心事太重的男人,不然,那个情节怎么会一再重复出现在他的小说里?这种重复减弱了我对《耻》的期待,尽管,它比库切的任何一部作品名气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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