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的今年上海电影节的票子中，有一场是《苔丝》，没错，波兰斯基导演、娜达莎·金斯基主演的根据托马斯·哈代小说改编的电影《苔丝》。

第一次进电影院看《苔丝》，是在30年前的1984年秋。彼时，恋爱中的男女没有太多的交往手段，看电影几乎是不二选择，所以，能够得到两张热映电影的电影票，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尽管，我们得到赶到南京西路大光明电影院侧旁的长征剧场，而我们的学校，在桂林路。记得，《苔丝》的片长超出了我们的预计，看完电影回到学校，宿舍楼的大门已经上了锁，我只能从一楼公共洗手间的窗户爬进去。

30年过去了，当年看《苔丝》的长征剧场已经不复存在，不变的是一起去看《苔丝》的伴，当然，都老了。金斯金，今安在？

电影开始了，160多分钟以后，电影结束了。电影结束时，已是深夜，每一天的世界杯激战刚刚拉开大幕，深夜的街头因此有着异样的腔调。在怪异的夜色中，回味刚刚看过的电影，那些在记忆里深藏了30年的镜头，而今看上去依旧有惊鸿一瞥之感，比如，苔丝初见阿历克时阿历克让苔丝吃他手擎的草莓的镜头；比如，安吉尔为搂抱苔丝将三个女人一一抱过水塘的镜头；又比如，累极而疲的苔丝在爱人的陪伴下熟睡在巨人石上的镜头。回忆当年看到这些镜头时的感触，从没见过的草莓被放大了呈现在银幕上，与金斯基那张比草莓更新鲜的脸对比着，直叫人无语凝噎；安吉尔直白的表露被译制片厂的演员用有着浓郁的外国腔中文说了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将手从伴儿的手心里抽出来；巨人石上因为穿着绛红色紧身长裙而更加楚楚动人的苔丝从睡梦中乍一醒来的一脸纯净和纯粹，真叫人不忍直视。

经典镜头没有随着岁月的流变而减色。岁月的流逝让观影者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

当年，当警察慢慢向巨人石上的苔丝围拢时，我们痛恨的是阿历克。是阿历克，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夺走了苔丝的贞操让她怀孕让她生子让她失去了安吉尔的爱情让她不得不就范于淫威让她不得不举起切肉刀刺进害她的人的身体从而也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现在，我们替阿历克感到无解：凭借鹤立鸡群的美貌，苔丝就算做了阿历克的小三又有何妨？况且，阿历克并未结婚，只是个喜欢游走在婚姻以外的花花公子。到后来，得知苔丝曾经因为他的胡作非为吃尽了苦，阿历克也是真心诚意地找到苔丝想要帮助她。特别是苔丝屡次三番地拒绝了她恨的男人后，阿历克再也没有胁迫过苔丝，苔丝后来重投阿历克的怀抱，实在是因为安吉尔远走他乡以后不理不睬苔丝让苔丝生活无着。不是阿历克的巧取豪夺，而是苔丝那失去了父亲的家庭实在难以为继了，才让苔丝回到了阿历克的身边。要恨的，似乎是安吉尔呀，搅动芳心的是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是你，让已经能够接受阿历克并过上平静生活的苔丝重新疯狂的，还是你！

可怕，30年的光阴，让一个人的价值观在《苔丝》面前有了霄壤之别——是我们变坏了而是当年我们很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