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切的小说《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的第三课“动物的生命”，是阿波尔顿学院邀请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前去做的一次讲座。伊丽莎白的儿子约翰是该学院物理学和天文学专业的副教授，携妻子诺玛和两个孩子就住在沃尔瑟姆镇，母亲来了，总不见得让她独自住在宾馆里吧？约翰的这一句放在心里嘀咕的话语，想必你也闻到了其中无奈的意味。接母亲回家会觉得无奈，原因简单，因为伊丽莎白与诺玛婆媳之间多有不和。

约翰和伊丽莎白刚进家门，甫坐到餐桌旁，伊丽莎白与诺玛之间的矛盾就开始显露。见不到两个孙儿，伊丽莎白问：他们呢？诺玛没好气地回答：在厨房吃呢，因为他们要吃肉。

伊丽莎白先为著名作家后为著名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也就有了阿波尔顿学院邀请其去做主题为“动物的生命”的演讲。而诺玛，与约翰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打研究生同学，人生旅途中错过了几个站点，诺玛只能做约翰的全职太太。社会地位完败于婆婆伊丽莎白，不等于就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婆婆，约翰将凑巧来本地做讲座的妈妈接回家而不是送往宾馆时的期期艾艾，是一个佐证。后来，作为家属坐在台下聆听伊丽莎白的演讲，诺玛也是腹诽不断，幸亏约翰用尽手段将妻子钉死在座位上，不然，虽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也不能保证婆媳之间的勃谿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场直播。

所以，八堂课是壳，伊丽莎白才是这部小说的核，就像我们刚刚复述的第三课，标题是“动物的生活”，伊丽莎白也确实在阿波尔顿学院做了这样一场讲座，但是，库切意在呈现被讲座裹挟进来的伊丽莎白的社会关系对讲座的反应，比如她的儿子约翰以及媳妇诺玛，甚至虚位出席的那一对孙儿，从而，伊丽莎白的一个侧面通过他们的反应站立起来。

如此理解，第一课“现实主义”，是儿子约翰通过陪伴伊丽莎白进行的一堂讲座时捡拾的他人反应拼凑出妈妈的文学成就。第二课“非洲的小说”，伊丽莎白被邀请到游轮进行一场通俗讲座遇到情人后的反应，告诉我们已经老迈的伊丽莎白曾经的感情旅程。第四课“动物的生活”……因为小说的标题以及小说的内容以一堂课一堂课的方式编排，有人就质疑：这是小说吗？怎么不是小说呢？八堂课，让我们看到了伊丽莎白八个甚至更多的侧面，还不够将伊丽莎白·科斯特洛立体起来吗？年轻时为达成自己的梦想可以竭尽全力到不择手段。而今，功成名就了，名利双收之下伊丽莎白开始挑剔人生，成为情人、儿子、媳妇、粉丝们眼里心里多色彩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

库切的杰出，在完成小说的基本要素人物塑造的同时，也将自己对这个社会的认识用伊丽莎白·科斯特洛的演讲表达出来。至于这些认识哪些属于库切哪些是库切意欲对立的，得靠读者慢慢参悟。每每想到这里，我仿佛感觉到库切在不远处狡黠地看着正在阅读《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

这个时候，八堂课和伊丽莎白·科斯特洛谁是壳谁是核？我又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