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的新书《妩媚航班》每一篇长短篇前的辑封上都会打上创作日期，我这才恍然大悟第一次读到《姐姐的丛林》，已是近10年前的事了。记得某个下午，我跟一个跟我一样热爱《收获》的同事还在有一点点暖阳的办公室里讨论过这篇小说，说这个叫笛安的不知是男是女多半是女孩的作家，有点意思，比起当时走红的80后作家的蹈虚，笛安像老一辈作家一样喜欢把浪漫隐藏在残酷的事实里，读她的小说，能激活我们的想象力，于是，阅读的空间变得无边无垠。往事如昨，物是人非。跟我一起读《姐姐的丛林》的同事已远渡重洋在彼岸做起了全职妈妈，笛安也从初出茅庐写到了久经沙场，并以“龙城三部曲”赢得了畅销书作家的头衔。

除了《西决》，我读过三部曲中的《南音》和《东霓》。很有情节的两部长篇，只是我不懂，20多岁的笛安看到的世界怎么会这么肃杀？不论是特立独行的东霓还是温文尔雅的南音，她们的人生怎么都逃不过生于荒唐死于非命的异度空间？当然，我们无从寻找笛安的创作源泉，她是文二代，文二代不可能成长在一个乖戾的家庭里，这一点，《妩媚航班》的序言有了更好的注解，而序言的作者是笛安的妈妈作家蒋韵。

那么，凛然的肃杀之气只能来源于笛安的阅读经验了。“还在初中时，她就读了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起初，我不相信这本如此难读的书能够吸引她，可是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方式走进这个又繁复又茂盛的小说世界的，我只知道，她痴迷地爱它。”蒋韵的回忆能不能作为幸福成长的笛安能写出鞭辟入里的小说的注解？

《妩媚航班》，除了《姐姐的丛林》是“龙城三部曲”的前奏外，《怀念小龙女》、《请你保佑我》、《威廉姆斯之墓》等等数篇，都像《姐姐的丛林》一样，用青春中叫做残酷的情绪化作利剑，刺向生活的真谛，因为稳准狠，所以刀刀见血，而读者，在她规整而优美的文字诱惑下，成了嗜血者：一方面不相信青春的眼睛能够烛照暗影里真切的人与事，另一方面又不忍释卷地一直要把一个故事读完了，才能掩卷而泣。说什么“妩媚航班”，分明是荆棘密布。

荆棘丛中，一处绿茸茸的芳草地就是微小也能让人流连，《妩媚航班》中的芳草地，是《宇宙》。题目很大，对吗？篇幅却相对很小，只占了13页，可不影响成就它的奇妙：“我”之前妈妈孕育过一个哥哥，意外流产了才有了“我”。我打幼儿园起就能独具一格地看见“哥哥”，在夜晚的宿舍里。现在“我”长大了成了医生，与“哥哥”隔了阴阳两界的交流成了“我”纾解身心的好途径，却因此丢了已论婚嫁的男友，可是“我”更在意有一个“哥哥”伴“我”左右。“哥哥”还是永远地消失了，在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看见他的刹那。流产这个词组表达的事件在我们身边时时刻刻发生着，笛安怎么会想到把它变成一个如此温情脉脉的故事？催人泪下。大概是因为她的脑子里有《宇宙》第6节那样的议论。美妙的智慧成就美丽的故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