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它是一部身世平凡的电影，《搜索》还是值得一看的。特别是叶蓝秋这样的尤物只露一张略有伤痕的美丽的脸庞躺在冷冰冰的尸床上时，我几乎要为之落泪了。对，高圆圆拥有的不仅仅是美貌，还有将美貌变得楚楚动人的本领，所以能将一个公交车上不肯让座还恶语相向的时髦女郎不着痕迹地过度到身患绝症只留美丽在人间的善良女孩，并赢得戏里戏外人爱护的角色。相比之下，姚晨显得单一、王学圻夸张、陈红虚浮、王珞丹还是电视剧里的小模样。

当然，演员只是被动地将剧本变成影像的职业。那么如上所述演员的拙处是剧本的缘故还是演员自身的原因？毫无疑问是剧本的缘故。高圆圆之所以是《搜索》中我觉得最为亮丽的演员，是因为剧本中的角色赋予她的光彩：因为获知身患绝症而失态，因为失态而不让座从而让公众误解，因为疾病和被人误解而打算终结生命，因为终结生命之际将本性中的善良留存了下来从而得到大家的称许——是逻辑推理非常合理的一个美人的生命轨迹。相比之下，姚晨之陈若兮，一个不择手段的媒体人，一个老谋深算的媒体人，怎么会在那一瞬间无脑到用舆论公器发泄私仇？怎么可能在那一瞬间白痴到收受来历不明的大笔款项？《搜索》设计的陈若兮走向死胡同的那条路，在任何一家媒体都几无可能是一条路，所以陈若兮的结局，是陈凯歌导演的臆造。是臆造，就有了被人恶评的把柄。授人以柄以后还要怪罪电影的基础小说原本就有缺陷——小说就在那里。小说并没有哭着喊着要成为陈凯歌大导演的电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话，浩如烟海的中文小说里陈凯歌大导演偏偏选择了一部基础不那么好的小说，是谁的问题？

《无极》以后，陈凯歌的电影接二连三地败走麦城，它们是《梅兰芳》、《赵氏孤儿》。我越是闭目回想《梅兰芳》和《赵氏孤儿》的样子，心痛的感觉就越强烈：原来艺术家也如运动员，也有年事一到就要退役的道理啊！那么，小津安二郎怎么就能够活到老拍到死且部部是精品呢？还有侯麦……

……

是什么忍住了我的伤悲

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夜色太美

……

本文标题来自苏芮老歌的歌名，这两句是这首歌里的两句歌词。走出影院为什么首先蹦入脑子的会是这一首老歌？缕缕思绪何来何去没有道理可讲，可讲的是，我的伤悲怎么也忍不住，特别是想到《黄土地》、《大阅兵》、《霸王别姬》。

一代大导演用4部电影告诉我们，他应该退出一线导演的阵营了。当然，后继者出色的表现在慰藉着如我这样喜欢中国电影的电影观众。要人命的是，我们这批从《黄土地》起就追随着陈凯歌电影的观众不得不因为陈凯歌电影的千疮百孔而警告自己：老了。

这样的伤悲，怎么忍得住？

正好在读厄普代克的短篇小说集《父亲的眼泪》，阅读过程中无时不在的沮丧感，被《搜索》绵延到今天的每一个角落，尽管艳阳高照，我的心被一片乌云遮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