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爸妈打电话，想问问我妈最近怎样了。打电话已变成一种仪式，知道再问我妈也是那样：疼死了疼死了，为什么会生这种毛病！带我去医院啊，你们为什么不带我去医院？想要疼死我啊！意外来了。是我妈接的电话，声音洪亮地告诉我正在烫脚。反常，不是吗？于是我战战兢兢地问：“您最近怎样了？”“看过医生好多了。”看过医生？我正狐疑，我爸接过电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上次我们带我妈去奉城（总是令我联想到鹅城）医院拍片子的时候，细心的我爸注意到这家医院请到交大医学院的教授于每周四上午开设神经科专家门诊。趁着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爸决定带我妈去试试这位医生。可是这位医生每次只接诊10位病人，我爸只好在星期四上午5点就起床去医院拿号挂号。

我打电话去的时候，我爸已带我妈去过两次。

第一次，在我爸的主诉下，配合以我妈在好几家三级甲等医院泌尿科的检查结果，那位医生很快站到了我们这一边，确诊我妈是因为阴郁症引发的肢体疼痛，开了药丸两种，有一日两顿的，有睡前半粒的。好吧，开始遵医嘱服药。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药，我妈一服用就腹泻起来，我爸不敢再让她服用。药是停了，我妈的症状却减缓不少，让我爸好生奇怪，一个星期后的周四清晨5点，我爸再次起床去奉城医院拿号挂号……

如第一次，快到开诊的时间，做了我爸妈邻居的我家三姑夫把我妈送到医院。做了我爸妈的邻居以后，三姑和三姑夫一直腹诽我们对我妈的病情做冷处理的态度，所以这天三姑夫没有像上次一样把我妈送到医院后就回家了，而是坐等轮到我妈问诊，他要听听医生到底会怎么判断我妈的病。

我爸拿到的是5号，4号是一位老年男性，我爸问他为什么来看病，他说自己头疼，疼得不得了，几乎所有的大医院都去就真过了，CT什么的所有检查也都做了，就是查不出病源，就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当下，我就判断他应该跟我妈一样，只不过他的肢体疼痛体现在脑子里了。果然。

轮到我妈了，我爸说因为吃了他开的药腹泻，所以，没再吃。那位医生很生气：“那是吃了会便秘的药，腹泻跟药无关。如果你们不吃我开的药，就不要来看病了。”呛得我爸只好赔笑脸。看在我爸的笑脸的份上了？那位医生开始给我妈做题目：“100减7等于几？”

“93.。”

“3减7等于几？”

我妈答不出来。可是结果是负数了，我妈当然答不出来。

那位医生却因此傲慢地扫了我爸一眼，继续出题：“鸡和鸭有区别吗？”

我妈答：“有区别的。”

“区别在哪里？”

我妈愣掉。我也要愣掉片刻的，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那位医生却能下结论：“什么抑郁症！讲轻了，她是轻微老年痴呆症。”

我当然疑惑，但是要先肯定我爸的作为，就说：“如果真是老年痴呆症，我妈的病情发展得还挺乐观。我同事的公公，发病到现在才半年多，家人只认得儿子和孙女了。另一位同事的妈妈，五分钟里能打10来个电话来问，晚上要不要煮饭。”

我爸也疑惑：“你说到底是天气暖和了还是这位医生有真本事？两个星期里，你妈真的不怎么喊疼了，上厕所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我想了想，答：“您说得都有可能。我觉得最主要的是我妈喜欢医院，医院能给她带去安全感。记得吗？她疼痛最厉害的时候我带她去医院，只要一坐进候诊大厅，她就呼呼大睡起来，4个小时，不疼了，也不要去厕所了……不管什么原因吧，只要她不疼了，就好。就是辛苦您了。”

我爸开心地回答：“明天又是星期四了，我还是5点钟起床去拿号，医生只看10个人，拿不到号就麻烦了。”

再次感谢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