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肖澜退步了——读《双生花》
(2012-04-15 14: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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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读完发表在《收获》长篇专号2012年春夏卷上的小说《双生花》,忍不住翻出滕肖澜的旧作《爱会长大》。只重温到开头就忍俊不禁了:有点泼皮的上海女孩董珍珠为将她怄气的老公逼到最尴尬的境地,居然在地铁上咋呼手机失窃,从而作为失窃者和偷盗者,董珍珠和丈夫陈程双双被请进了公安局……情节不见奇峰突起。就是这样宛若平常的情节,因为滕肖澜的慧心,将上海女孩独有的小狡黠、小无赖、小机灵、小清新等等组合起来就能称其为可爱的品性镶嵌其中,尽管《爱会长大》后来的叙述也未见惊鸿一瞥处,无非是家长里短、爱深光阴短,但因为有董珍珠,《爱会长大》就是一颗闪烁着哑光的珠宝。
论到情节,《双生花》要比《爱会长大》复杂得多,光是用来做女主角的,就有两个,罗晓培和毛慧娟。你也猜到了,“双生花”指的就是罗晓培和毛慧娟,不过,这两个女孩能够成为双生花实拜滕肖澜一支笔所赐:临产的温筠非要去南翔古漪园踏青吃小笼包子,结果不得不在南翔的医院生产。偏偏农妇刘虹也在同一时辰生养了一个女儿,又偏偏小护士不够心细,两家错抱了对方的女儿回家,二十多年以后温筠的丈夫罗志国遭遇车祸,差错才得以半吊子地纠正:毛慧娟住进了虽只官至局长却匪夷所思地有钱的罗志国家——这篇小说的出发处已很巧合,可是,《双生花》里,这样的巧合是小巫,更大的巧合是刘虹女儿指腹为婚的大头、罗晓培的新加坡男友高飞离奇的生与死竟然都跟这个家庭息息相关,这就不免让人狐疑了:高于生活的艺术,难道就是让不可能相遇的人硬是相逢然后敷衍出一幕幕看似热闹其实是在硬做戏的人间悲喜剧吗?
说《双生花》在硬做戏,是不是刻薄?罗晓培和罗志国他们数度去封浜毛慧娟的养父母家做客,与罗晓培指腹为婚的大头的妈妈多次在屋门外插科打诨,就非要不告诉大家后来与罗晓培相知的姚米基其实就是大头,可信度是多少?后来,给弟弟捐肝的是罗晓培的前男友高飞。从效果来看,罗晓培因此逃脱的捐还是不捐肝给病入膏肓的弟弟的困境,可是,捐肝者和受体不需要配型吗?一个晚期癌症患者不亡故可以捐肝吗?毛慧娟最终找到的幸福贺圆是个ED患者,他说他跟前妻离婚就是为了这个,那他为什么当时不治疗非要等到与毛慧娟结为秦晋之好了才想到要治疗?并且一治之下就有了宁馨儿,病得并不严重呵。
我理解滕肖澜,如此密集地在一部小说中使用“巧合”这种比较老套的技巧,是为了让笔下的人物丰满地站立起来。她做到了吗?
毛慧娟其实是温筠、罗志国的女儿,被调了包以后成了农家的后代从小劳作接受不到上好的教育年纪轻轻就跟无赖结婚了又离婚,等到获知自己其实是局长大人的千金以后,毛慧娟已经是一个独自拖着儿子早早地步入中年的身形变形的女人了。这个时候回到父母豪宅里与那个以自己名义二十多年来好吃好穿好教育居然还成了大提琴家的罗晓培共居一个屋顶下,毛慧娟看着这个人过着一身名牌、鱼翅燕窝、出门豪车的奢华生活,而且这样的生活原本属于自己,她会怎么处置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言行举止?补偿心理应该是不可避免的吧,所以,她大概不会像滕肖澜安排的那样低眉顺眼、拾人牙慧。这个人物,滕肖澜给了她人生剧变却让她个体变化只显现在外表上,亦即好像是从乡下人变成了上海人,这样的人物塑造,除了“单薄”无以概述。
罗晓培这个矜持的、春风得意的冷美人,在20多岁快要出嫁的时候忽然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原来是农民,这对一个自视甚高的大提琴手来说,打击一定是电闪雷鸣的,可是,她的反应竟然是不闻不问不哼不哈,最大的反弹就是坚决不肯搬到乡村父母家去,让笔下的人物处惊不变、处乱不变,罗晓培怎么丰满得起来?
说实话,读《双生花》是愉快的过程,因为滕肖澜用她经由那么多作品陶冶出来的好文字,讲了一个非常流畅的故事。但是,好故事不一定是好小说。好故事可以在晚报的“社会新闻”版上读到,好小说就一定要在《收获》这样的高品质的文学杂志上才能读到。滕肖澜这一回奉献给读者的《双生花》,与《爱会成长》一样讲了一个流畅的故事,却没有让毛慧娟和罗晓培像董珍珠那样拥有灵光,所以,《双生花》刊登在了《收获》的增刊上,而没有像《爱会成长》刊登在了《收获》的正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