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莎士比亚非常怕老婆。如果传言是真，那么《驯悍记》是莎翁在用自己的特长另类地报复老婆呢。

莎士比亚戏剧，在我们思维里的翻译就是话剧。要把将舞台空间填满话语的莎士比亚戏剧，改编成不能出声只能用形体展示戏剧张力和戏剧冲突的芭蕾舞剧，是从南极走到了北极。会怎么样？我是第一次进剧场欣赏芭蕾舞剧，德国巴伐利亚州慕尼黑芭蕾舞团献演的喜剧芭蕾《驯悍记》，因为距离舞台很近，觉得演员的表情是莎士比亚的，至于，舞蹈得怎样？前排一位沪上著名的芭蕾名宿的评价是：“跟俄罗斯的芭蕾完全不一样。”是不一样，俄罗斯的芭蕾，《天鹅湖》、《胡桃夹子》等等的都是宫廷里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故事中的王子或者公主也许短暂落难着，但是优雅还在。《驯悍记》呢？是小县城市民广场上发生的故事，撒泼耍赖、大打出手、洋相百出等等情节怎么优雅得起来？我看芭蕾舞剧《驯悍记》，芭蕾的那些经典动作都还在，但是融入了现代舞的因素，而演员的表演才能比他们的专业技能更加打动观众，这结论的根据是，短短2个小时的表演中，露西亚·拉卡娜将野蛮女友凯瑟琳娜由强悍到温顺但又不失强悍本性的变化过程演绎得丝丝入扣、令人信服，而她的夫婿马龙·迪诺则将男主角皮图丘由受挫到思变到强硬到得手到得意洋洋的变化，演得层次分明，亦即这一对伉俪将《驯悍记》中的“驯悍”二字用芭蕾传达出了莎士比亚的理想。

莎士比亚理想中的驯悍手段有哪些？其实，手段是单数，就是以暴制暴。凯瑟琳娜不是强悍吗？一盆水泼走楼下唱小夜曲的思春少年、一跺脚吓趴身边怀春的女伴，还不够野蛮？那好，拳脚相加之下不论男人女人谁还敢做凯瑟琳娜的知己或者闺蜜？皮图丘喝醉的时候敢，酒醒后虽心有余悸可在伙伴的眼神里他读到了怯懦的后果，于是，硬着头皮上阵，与凯瑟琳娜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地对着干，一旦在两个人的战争中稍稍占了上风，更是乘胜追击，以不让凯瑟琳娜吃饭、不让落汤鸡一样的凯瑟琳娜烤火、不给疲乏至极的凯瑟琳娜一张温暖的床等等办法逼迫凯瑟琳娜就范。当市民广场又聚集起小城市里各色人等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凯瑟琳娜已不是从前的悍妇，而是唯皮图丘命令是从的温顺老婆了。

莎士比亚驯悍的理想是在初级，有此不敬之语是因为我恰巧在《东方早报·书评周刊》上读到小宝先生的一篇文章《编为知者道，不供俗人看》。这篇向我这样孤陋寡闻者推介清代曹去晶《姑妄言》的文章，为了增强其推介的信度，特别从《姑妄言》里摘出几个故事，其中之一就是讲男子如何以老道言制服悍妇的。因其色彩过于强烈，我这里就不再转述，只是小宝先生在文末判断曹去晶是一个傲慢的人，我苟同，至少在驯服悍妇的手段上，曹去晶胜过世界文豪莎士比亚几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