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但没在意——读门罗小说集《逃离》
(2011-05-20 14:08:00)
标签:
杂谈 |
加拿大女作家艾丽斯·门罗的小说集《逃离》,我是这样阅读的。给报纸让路,因为口味重;给工作需要不得不阅读的东西让路,因为涉及民生。于是,待读到门罗时,多半夜还不算太深窗外却已经寂寂无声了。
冷静叙事的门罗,她的小说里没有勾人的情节,没有色彩鲜艳的男欢女爱,甚至连风景都“旧如谙”,读这样的小说的好处是,一念及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我总能戛然而止。
可是昨夜,不忍释卷了。
昨晚,读的是《逃离》中的第五篇《激情》。
还是让我简要说一说《激情》里的所谓激情吧:多年以后格雷斯重回上渥太华峡谷寻找特拉弗斯家的避暑别墅(那一定是激情澎湃的场所)。人去屋空,可是,人和事都在格雷斯的脑子里。当年,格雷斯还是学生,就在附近的旅馆里打工端盘子,被来这里吃饭的特拉弗斯的小儿子莫里看上了,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谈情说爱几乎就要结婚了,小说的结尾处,特拉弗斯家的感恩节晚宴前,莫里被姐姐差出去买越橘沙司,凉鞋坏了的格雷斯赤脚走路时被贝壳割破了脚,有点儿厉害。特拉弗斯的大儿子尼尔是医生,处理过格雷斯的伤口后坚持要带格雷斯去镇上打破伤风针,一路上,尼尔教格雷斯开车,带她去一个隐秘处把她留在门外自己进去喝酒,又在回家的路上酣然入睡。——小说只剩下最后一页了,与“激情”相关的情节还没有出现!疑惑中——安睡中格雷斯被叫醒,才知道将她送回来后独自离去的尼尔开车装上了桥墩,只能通过牙齿档案确认死者是尼尔。
夜凉如水,但水因为突如其来的高温天气,不冷。所以读到这里,我起床走上东面的阳台,窗下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就在这自然之声里回味之前读过的《逃离》、《机缘》、《匆匆》、《沉寂》,不论是叫卡拉还是叫朱丽叶,这些女主角都对当下的生活状况不满意或非常不满意,都试图让自己生活得润泽起来,于是,她们或者选择无奈地逆来顺受,或者选择逃离,或者也选择逃离却在半道上折了回来。相比之下,《激情》已算是让情节稍稍起伏了一下呢,她觉得自己想嫁的是莫里的哥哥而不是莫里,就让尼尔把自己紧紧地搂抱在怀里——那又怎样?比起我们报纸上生猛的社会新闻,这一横人生插曲真的进不了小说,如果按照我们在中国当代小说的诱导下形成的小说理念的话。可是,艾丽斯·门罗连这一点点“色”都不允许泛滥在自己的小说里,就这么远眺小镇上一个个女人的日常生活,然后尽量简笔地写在纸上让真正懂得风情的读者去读去感觉。
感觉来得多慢哦,直到《激情》,才爱不释手,才体会到布克国际奖评委具备真正的雾里看花的本事。这本事在于——得知尼尔车祸身亡后,未婚夫莫里写你让格雷斯“只需告诉我是他让你这样做的。只需说你是不想去的”,格雷斯回了五个字“我自愿去的”——只这两封往来信笺,评委们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所谓激情,不是颠鸾倒凤,而是对一个人的爱如暗流在心底绵绵地有力地缓缓地涌动,不为世俗所动,不允许自己将就。
甫一捧读《激情》,封二上讲门罗“长期居住于荒僻宁静之地,以城郊小镇平凡女子的平凡生活为主题,故事背景大多为相见小镇……”,又一个一生只专心做一件事的人,像一生只画玫瑰图谱的法国人雷杜德,像一生只写“茶杯里风波”的简·奥斯汀。门罗是不是也像那两位一生只做一件事的画家、作家一样出色呢?一向讨厌书籍的腰封,《激情》腰封上的数句短语,却叫我觉得写尽了门罗小说的妙处:
她们的生活细节,时尚女人天天都在经历;
细节背后的情绪,无数女人一生都不曾留意;
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看戏路上放松的脚步,就像午后窗边怅然的向往。
怅惘中,继续读余下的三篇,《侵犯》、《播弄》和《法力》。尤其是《侵犯》,依然的轻描淡写,却读得你不得安宁,劳莲和德尔芬,一个身份蒙混不清的小姑娘和一个在往事的纠缠下惴惴不安的女人,白天在你的眼前晃,眼里从你的梦里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