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简单,越戳到神经
(2010-02-24 10: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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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与国内作家越来越烦琐的表达不同,侨居海外的华文作家常常用最简洁的汉语把郁积在心头的旧爱新恨端到纸面上,这其中包括陈谦。
第一次读陈谦,是她的《特蕾莎的强奸犯》,当时没有太在意她的文字表达是因为小说的视角比较离奇,一桩也许是臆想出来的强奸案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再读陈谦,《望断南飞雁》,五个篇章才读完第一节,就叹服她文字简洁得漂亮,几乎都是短句,几乎不用修饰词,但是娓娓道来的诚恳气息很快就把我包裹在温度合适的空气中,我写下一句“这篇小说好到我都不舍得一下子读完。”
大概是我这句推荐太摸棱两可,同学竟然比我这个推荐者更快地读完了它,留言:“写得好,如此清醒自觉地直面人生,不易啊。”我再也按捺不住,到前天晚上的11点,读完了,泪流满面。
其实,读到沛宁深夜回家蓦然看见蜷缩在暗处躺椅上的南雁瘦削、青白,衣襟上小儿的呕吐物散发出酸腐的气味时,喉头已经发紧了,但忍一忍就又一马平川了。可是,读到南雁在日本料理店里向沛宁摊牌时,再也忍不住了,直到小说结局。当即,写下一句话:“南雁是不是太过分了?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终其一生的?可是,现在,我泪流满面,疼痛只为南雁。”随后,睡去。
哪里睡得着?一闭上眼睛,都是陈谦的模样。其实,作家从来以作品示人,我哪里知道陈谦长得什么样,知道的是我们应该是同代人,60后。60后,我们在贫乏的物质条件下长大,我们又在富足的精神世界里成长,遥想1980年代,好东西如潮水般涌到我们身边,随手一抓就是能让我们受益终身的人和事,所以,我们很理想主义。这种理想主义,到了陈谦的笔下,变成了南雁不能改变也无从实现的学习艺术设计的梦。
我所看到的评论,都是《望断南飞雁》描述了陪读太太的真实生活,哪里!她描述的是一代人理想遗忘的过程,让南雁去美国当陪读,只是因为陈谦熟悉这样的生活,美国只是载体,解读的要点在于南雁是怀揣梦想踏上美国的,这梦想不是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亦或让留在国内的人艳羡的美籍华人的生活,这梦想是学艺术设计。
漫长的二十多年,差不多是四分之一个世纪,我们的梦想早已在追逐物质生活的路上丢失了,这种丢失是慢性的不自知的,犹如被煮在冷水里的青蛙。
快要熟了的青蛙被《望断南飞雁》刺激得夜不能寐。看到南雁在丈夫沛宁拿到终身教授教职后,看到南雁获得驾轻就熟的实验室工作后,看到南雁忙中有乐地逡巡在漂亮的居室里后,看到南雁的一双儿女那么可人以后,理智得出的结论只能是她竟然抛下儿女和家庭独自一人去旧金山读书是过分的行为。可是,心不会骗人,它在那里一揪一揪地钝疼,为让南雁撕心裂肺的抉择。
陈谦决然,竟设计了这样的结局:南雁将自己设计的圣诞礼物从旧金山送到尤金市,一夜风雪兼程后,她只把东西放在旧日安乐窝门前的台阶上就悄然离去,不肯给自己见儿女一面的机会。
实现理想的过程就一定如此凄楚吗?那就让理想留在小说里,然后自我安慰:我的理想就在不远处可我怎么追也追不到的地方。我是追寻理想路途上的逃兵,只好借助《望断南飞雁》涕泗滂沱,算是对自己曾经的理想的一种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