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翁今年夏天，墨镜推到头顶，在陕北府谷黄土高原上大声唱秦腔《追韩信》：“我也曾连三本保荐于汉那君——”）

                                                    天道无轮回   坏人有善报

                                                      ——看话剧《小楼春秋》

晚六时，儿子开车，与姥姥三人去政协礼堂看话剧《小楼春秋》，是儿媳从单位拿回的票。天津市人民艺术剧院演出。编剧和导演都是王磊（编剧项下多一傅晓博）。

剧情大致是，七十年代末，知识青年陈为民和郑向东，从插队地回到天津，回到城里的小洋楼。此楼为陈家的祖业，文革中被郑父，与另一家（陆晓燕之母）强行入住，陈家偏处一隅。陈家是资本家，平反，郑陆两家为了不搬出，设计让陈父办自行车厂，后来又收走。陆晓燕原为陈为民恋人，嫁了郑向东。郑为国营自行车厂厂长，陈为民办企业也成了老板。一到要紧的时候，陈为民就提出这是陈家的小楼，要另两户走开。到了二零一二年秋，陈父和郑父都老了，陈为民的儿子与郑向东的女儿也都大了，留学回来，带来新的自行车设计方案，缺资金，求助于陆晓燕，获得支持，从中撮合，国营企业和私营企业联合起来，大展宏图。末了是郑父在报上发表忏悔文章，向陈家道歉。陆母也悔悟。

七时三十分开演，九时三十分结束，出来找车的路上，儿子说，这出戏可说是，天道无轮回，坏人有善报。确也是的，戏一开始，就争究小楼的所有权，后来还是不了了之。该住的，还住着，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想来作者确是想以小楼的变迁，来反映这几十年社会的变化。触到了私有财产这个命题，但又无力破解，只能含混处理，寄希望于一方的悔改，一方的体谅。谁敢定这忏悔不是继续霸占的另一种手段？（前面曾用办厂延宕过一次。）

作者的无奈，是可以理解的，不可理解的是，作者显然是要追求一种生活化的语言风格，尽量的平实，朴素。这样的追求，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话剧毕竟是一种语言的艺术，语言达不到艺术的境界，只会沦入平庸。破解之道只能是，以日常化的语言叙事，蓄势，到了相当时候，定要有精彩的语言为之张目。或是风趣，或是机警，或是大快人心。没有这样的语言，整出戏只会是平庸拖沓，黯淡无光。

回到家里，临睡前，姥姥看手机，有个小段子，说给我听。就一句话：“你们说中国多么不好，怎么有十三亿人先后投胎到这块土地上！”我跟姥姥说，如果《小楼春秋》里，不管是郑父还是陆母，驳斥陈家父子时，说上这么一句，一定会赢得台下一片掌声的。可惜编剧长的那么漂亮（剧情说明书上有照片，不比剧中的美女差），竟识不及此，奈何奈何。

（摘自《韩石山日记》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文中姥姥指我的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