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际滦的画

认识赵际滦先生,差不多三十年了。有那么几年,快到年底,总能看到他的独特的小画展——一本精美的挂历,上面全是他的画。
看际滦先生的画,最大的感受,是强烈的个性色彩。
早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受教的名师计有吴冠中、张仃、刘巨德、钟蜀珩诸先生,这在同辈的山西画家里,是不多的。然而,你要说他的画里,这人物是谁的笔意,那山水是谁的安排,最终只能是徒然。他的作品,一笔一画,一招一式,从立意到造型,无不深深地捺着他魂魄的印记。
这是一种侥幸的成功,还是一种狂傲的反叛?
我以为,这是一种天分,一种领悟,也是一种对名师的最大的尊仰。
天下的艺术,无论是使用文字的写作,还是使用色彩的绘画,把使用音符的乐曲也算上上,所以称之为艺术者,绝不在技艺的纯熟再纯熟,而在这纯熟中有没有一个顽强的自我,腾挪于其中,呼号于其中。有,是艺术,无,自有一串串佳词丽句给预备着,只是别往艺术这边靠。这不是技艺纯熟者的羞愧,乃是颂扬者的无才与无知。
禽鸟,山水,人物,禽鸟中又分苍鹰与雄鸡,人物中又分村妇与佛祖。际滦的画作,涉及的门类,可谓夥矣。书法忌众体皆备,绘画也不是就崇尚无所不能。以上诸类中,参以个人的好恶,我推重的是,人物中的童子,禽鸟中的雄鸡。最见功力,也最见心性。
见心性且见情趣的,该是他的题跋。
字体已甚为奇特,内容更让人忍俊不禁。
通常的画作,少有题跋,多是某年某月作于大韵堂。而童子与雄鸡的画幅上,每每有醒目的跋语,有时到了纸已尽而情难已的地步。比如一幅雄鸡图上题“德之楷模”,又题“鸡有五德,人莫能之”。一幅童子图上题“动如脱兔”,又题“家有此宝,夫复何求”。更绝的是,一幅童子图上已题:“上山逮兔,下河摸鱼,儿时光景,几度卧梦。”意犹未尽,再题诗一首:
鬓毛渐衰须染灰。
不改少年凌云志,
俊鸟出林定有时。
于此可知,际滦先生是个少小有大志的人。
师承与天分,上面已说过。支撑他几十年闯荡江湖而锐气不减的,该还有这种自幼秉持的心志,再就是一副幽燕豪杰的强健身板。二者缺一不可。没有好的身板,空有一腔心志,难以几十年支撑下来;没有雄壮的心志,好的身板恰是恬嬉的好材料。
志气也好,身板也罢,一旦投身于艺术的创造,这一切都消泯于无形,化作了笔墨间流溢的光彩。
如果说在艺术与凡俗之间,真的有条黄线分了泾渭,我和际滦先生,都应当是站在黄线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