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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芜小说里的坏人形象

(2014-02-21 14:44:14)

艾芜小说里的坏人形象

艾芜小说里的坏人形象

   (给湖州徐重庆的信,与正文无关)

 

 

                                艾芜小说里的坏人形象

                                                                                                        韩石山

 

有天分,有经历,四川的艾芜先生(19041992),一步入文坛就是个风格独具的作家。曾去滇南、缅甸流浪谋生,熟悉这一带的山川风貌,各色人等,他的《南行记》甫一问世,但获得读者的喜爱,同行的好评。如果就这样写下去,多年之后,难保不会成为沈从文第二。

幸,还是不幸,从缅甸归国,一到上海,即与他的同学沙汀先生联名与鲁迅通信,并加入刚成立不久的左翼作家联盟,成为那个时代的一名进步作家。随着国内形势的嬗变,又一步步地成为一个革命作家,距一生执著于艺术的沈从文,就越来越远了。

探索一下艾芜小说里的坏人形象,或许会让我们更为清晰地看到艾芜先生的创作轨迹,心路历程。

早期的小说里,坏人的坏,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性上的原因。且举后来收入新版《南行记》里的《瞎子客店》为例。文末署“1935年,上海”,可知是他较早的一篇小说。小说写的是,在中缅交界处中国一侧开客店的一个店主,是个瞎子,他的儿子也是个瞎子。作者投宿此店,夜里店主给他讲自己流落到此的经历。原先在内地(极有可能是四川)一大户人家当差,因演戏与一丫鬟相恋,惹起主家罗二爷的疑忌,发落到花房做工。与他相恋的丫鬟又遭二爷娘子的迫害,有性命之虞,遂相偕逃离罗家。夫妻二人在边地演戏谋生,又遇一大军官,夺走了他的妻子,将他与儿子赶走,最终落脚在这边地的大山里。不必过细的分析,就会发现,无论是罗家的罗二爷夫妇,还是那个大军官,都可说是坏人,他们的坏,都有人性上的原因。比如罗二爷的娘子,将丈夫喜爱的一个丫鬟毒死,够坏的了,是出于女人忌妒的天性,也就有了可信的成分。如果说成是地主婆,对劳动妇女的仇恨,怕就难以服人了。

写于一九三九年的《芭蕉谷》,是个中篇小说,也是一部难得的杰作。女主人公,一个山野小店的老板娘,作者最擅长描写的时乖运蹇的底层劳动妇女。丈夫是她在前夫亡故后,从来往的客商中留用的一个无赖汉,这一人物,在《南行记》里的《山官》一篇中曾出现过。在这里,不是懒,而是恶,竟奸污妻子与前夫生的女儿。被妻子发觉,愤怒中失手打死,趁风雨之夜,将尸体仍到山崖之下。过后被人发现,报告英人官府,带人前来察勘。缅甸人的保安人员,先英官来到店里,借机讹诈女店主,在讲好价钱而钱未交付时,英官已到。眼见事情将要败露,缅甸保安人员当即翻脸,指认女店主是杀夫凶手。在这里,两个坏人,一个是女店主的丈夫,一个是讹钱的保安人员,都惟妙惟肖,又实实在在,没有阶级的差异,只有善恶的不同。

写于一九四六年十一月,第二年一月又作了修订的《乡愁》,是个平和的过渡。仍是作者常写的乡村底层妇女,仍是那样的命途多舛,只是作品中的坏人,已有了较为明确的阶级的印记。只是不那么生硬,背运的事情,多数还在情理之中。尤其是小说的结尾,在女主人公帮助下,丈夫陈酉生连夜逃走,后面的事情虽未写出,我们可以想象,是怎样一个刚强而又无奈的场景。就这样写下去,一面应和着时势的需求,一面秉持着多年心志,也未始不是一种机智的选择。

然而,或许是时势的逼迫,或许是自家的甘愿,我们的作家又向前大大地跨了一步。

且来看看《一个女人的悲剧》中,作家是怎样设置人物,铺排故事的。

先得说这个中篇是什么时候写的。我看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收在“中国现代中篇小说藏本”丛书里的本子,二〇〇九年一月出版。内收三个中篇,前两篇是前面提到的《芭蕉谷》和《乡愁》。书中也是这样的顺序。前两篇分别写于一九三九年夏和一九四六年十一月,第三篇即《一个女人的悲剧》未署时间,只能在一九四六年之后。该书封底,印有《一个女人的悲剧》初版时的封面,能看见出版社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这家书店是一九四八年在香港合并而成的,解放后迁到北京,一九五一年又合并到人民出版社里头。从书名的美术字看,正是解放初期的风格。据此可以推断,此篇写于一九四九年前后,当无大错。

主要人物是农村底层妇女周四嫂,她的丈夫周青云俗称周老四的,赶场时被抓了壮丁,且很快就要押赴前线打仗。她家租种的包谷,再有几天就要成熟了,为了筹钱救出丈夫,必须尽快卖掉。去找做烧酒的魏福林,魏借机压低价格,她不情愿,又去集市上找收购粮食的商贩,也得不到公平的对待,急得她都想到将二女儿买掉。后来还是地主陈家驼背子指点,将希望托付在丈夫会半路逃回来上。后来果然听说有人逃回来了。焦急中,经人捎话,说他丈夫在县城关着,要她去看望。她抱着病重的儿子赶到县城,正遇上丈夫被当作逃兵枪毙。丈夫被公家派人埋葬,她抱着儿子连夜往家里赶,第二天晚上才到家。房子被大风吹散了顶,漏雨不止,两个女儿躲在柴草丛中嘤嘤哭泣。女儿告诉她,地里的包谷,全叫陈家驼背子带人抢收了,一株也不剩。儿子经连日的日晒雨淋,早就断了气。绝望之下,她狠了狠心,一手牵着一个女儿,跳下高高的山崖。且看跳崖前母女的对话——

周四嫂:“跟他一道去算了!这个鬼世道!”

女儿金花:“妈妈等天亮出去嘛。

周四嫂:“孩子,我们等不到天亮了!”

整个故事的设置是,善良的农妇周四嫂,摊上了丈夫被抓壮丁这档子事,除了一个老中医少收了她的诊费外,富人中没有一个同情她的,帮助她的,都是趁机打她的主意。乡政府的乡丁,说是出钱能放人,实为讹钱;做烧酒的陈福林,还有集市上的粮商,借机压低收购价;地主陈家驼背子,表面看是担心她一家往后的生活,实则是怕她将未成熟的包谷卖了,他的租子落子空,终于等到包谷成熟,趁她去县城的机会,将地里的包谷全部抢收走了,终于逼她走上了绝路。

我不能说生活中没有这样的事。敢说的是,作者所以这样设置人物,铺排故事,无非是要告诉读者,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地主阶级,将一个善良的农妇,活活地逼死了。这样的社会,我们一定要将它彻底埋葬。

在这部小说里,作者的阶级压迫的意识,得到了尽情的表现。不是倾注在人物身上,故事的情节里,而是有明确的字句的表述。比如第十节的末尾:“周四嫂知道哀求也没办法,就只好到张大兴茶铺,去接受魏福林那一份可怕的剥削了。她含着眼泪,走出粮食铺。”再比如第十一节开头:“四乡来的地主,都喜欢进来喝一碗。同时大点的生意,也就在茶碗边上讲成功。”

剥削、地主这类词,在作者过去的小说里,是难得见到的。

在一个剧烈变革的历史时期,看一个作家对坏人的处理,最能见出一个作家对艺术的态度。一般而论,凡按照当政者的意图设置作品中的坏人形象的,对艺术的态度会弱一些。道理在于,好人都差不了多少,而坏人却可以千差万别。再就是,坏人身上,最容易注入政治的观念,也最容易作漫画式的处理。

这不是一个女人的悲剧,而是一个作家的悲剧。

一个有绝大才华,也极为勤奋的作家,终于没有达到他原本可以达到的高度。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于潺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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