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你就红来杏花你就白
——答《北京娱乐信报》记者李冰 小姐问 韩石山 1、 在书的序言中你说,“在中国文学界,我要算个恶人了”,“现在我把我的这些恶行编为一本书,希望能坐实朋友的指责。”为什么选择在现在推出这样一本书?成书过程是怎样的?书印数多少?卖的如何?
答:先得界定一下什么是恶人。坏人大都是恶人,恶人却不一定就是坏人。像书序中提到的那位朋友,说我是恶人,我就笑着承认了,他要是说我是坏人,那我可就不依了。说恶人就不一样了,我确实批评了好些在他人看来不该批评的人,大家都一团和气,别人都能忍就忍,你想说啥就说啥,既不因名高而有所畏惧,也不因权重而有所规避,按现行的社会规范说,当然就是个恶人了。
这本书里收的文章,最早的在20年前,主要还是这七八年的。记得1998年,作家出版社的张水舟 先生曾跟我联系,让我把此前的批评文章编为一本书,编起后我亲自送到社里,过了一段时间,说有人提出意见,说这样的书在市场上不好卖,又把书稿退给了我。(我至今都感谢张 先生,他是出版界最早欣赏我的文章提出要出书的人。)从那以后,每次出散文集或随笔集,都想法掺进去几篇。1989年我出过本《韩石山文学评论集》(长江文艺出版社),从那时到现在,再没出过单本的评论集,年龄大了,总想着把自己的评论文章出本书。正好有出版社愿意出,可他们只愿意出批评的,还得是尖锐的,没办法,只好编了这么一本。实际上,这些年,我写的较为平和,偏重于艺术分析的批评文章也不少,也足可编这么一本。因此上说,不是我看准了什么时机,实在是凑巧了,正赶上这么个批评不景气的时候,万木凋零,也就一枝独傲了。印数不知道,出版方只说给我多少稿费,我也就不便问印多少了。卖的如何,也不清楚。我自己买了100本。要现在的文学界、读书界,接受我这样风格的批评文章,似乎还不到时候,还不配。这些文章,当初能发表,就很不容易,现在还能出书,可说喜出望外。我该知足。2、取《谁红跟谁急》这个书名仅仅是为了吸引读者眼球还是有其他考虑?
答:书编起后,起过几个名字,有的是我觉得不贴切,有的是出版方不同意,都放弃了。这个名字,是我不知怎么一下想到的,觉得也还新颖,有趣,就用了。这是人家骂我的话,也可说是嘲讽我的话。比如有个叫徐文海的,在他的文章中就说,韩石山“想出名,但无缘出名……干脆骂大人物,谁的名气大骂谁”,这还不是“谁红跟谁急”吗?把对手骂语或嘲讽语拿过来作书名,也不是什么新招,鲁迅的《三闲集》用的就是这一手。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书名,会这样惹人注目,当初想到这个书名时,确实还有另外的考虑。你细细把那个红字品一下就知道了。但这话不能明说。我不敢说他们都是这个意义上的红,但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有这个意义上的红。跟这样的人急一下,不也挺有意思的吗?
3、有人评价你是“鸡蛋里挑骨头,不过挑出的可都是又大又硬的骨头”,你是如何评价自己这种“谁红跟谁急”的行为的?你认为你“急”的对象真的都是“鸡蛋”,而你真的是在“挑又大又硬的骨头”吗?
答:如果批评者一面说我是“谁红跟谁急”,一面又说我是“鸡蛋里挑骨头”,从深层逻辑上说,先就不通。我急的时候,就说他们红,轮到具体的事儿了,又说他们是鸡蛋,是营养品,易碎品,心眼未免太偏了吧。北大教授同时编两套“文学经典”且那样的粗制滥造,不该给普通读者点明?都到了21世纪了,《文艺报》还发表为泥塑《收租院》张目的文章,不该批评?魏明伦自恃“鬼才”编了那样拙劣的上联慢辱天下的读书人,不该说他一个不字?你们如果看不出来,那是你们的水平太差,如果看出了不说那是你们的良心坏了,怎么能责怪别人看出来了又敢说?我不是挑骨头,若我只是这样想,也就不是韩石山了,我是要褫去这些自诩为共和国英才们的麒麟皮,露出下面肮脏的马脚来。让人看这些既没有传统道德观念,又没有现代文化意识的“南书房行走”们有着怎样的文化又有着怎样的文明。他们的骨头不是大与小的问题,而是白与黑的问题。我不是挑大骨头,是挑黑骨头。是白的,大也不挑,是黑的,小也要挑。
4、你曾经做过县委副书记,现在仍然是山西省作协副主席,这些担任行政职务的经历是否对你嬉笑怒骂风格的形成有没有影响?如果有,都是些什么影响?
答:这些经历,对我的批评风格的形成,可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在担任县委副书记前,我还担任过几年的副镇长(当时叫公社副主任)。包括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这些职务,都是徒有虚名,我从来没有把它们当回事。这些职务,都是我三十几岁、四十几岁担任的,也就是说,我已经成熟,轻狂不起来了。真正对我这种性格有影响的,是我的出身和我的经历。我出生于晋南一个殷实的农家,小的时候,爷爷和父亲都是国家干部,但同时我们家的成分又是富农,自懂事时起,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必须努力学习,将来在社会上才有出路,否则只有回农村一条路可走。万幸的是,我在1965年就考上了大学。我说万幸,那是真的,当时考试时,把所有出身不好的学生都放在一个教室里,那个教室,就我一个考上了。1970年毕业后,去了吕梁山里教书,一待就十几年。我们这几届学生,通常叫“老五届”,是没人看得起的,好些人文革后又考了研究生,才算是改换了门庭。几十年来,我一直坚持买书读书,写《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时,参考书刊百余种,几乎全是我的藏书。你想想,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的历史的屈辱,或者说历史的使命,一旦有了可以说话的机会,他会怎样的坦然,又会怎样的凶狠?我写了这么多批评文章,好些还是学术性的,几乎没人接招,绝不是人家怕我,是我的批评几乎没有不在理的,论证几乎没有不严密的。谁接招只会自取其辱,把小窟窿戳成大窟窿,让自己更丢人更败兴。再就是对一般的反驳文章(多是他人为事主打抱不平),我也很少再反驳。我知道,他们再凶狠,都凶狠不过我。自己伤了人,也让人家伤一下自己,从轻重上说,并没有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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