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4,王国荣
(2009-04-16 02:4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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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茂森林9短篇小说集 |
第五章
奶奶走了,母亲带我暂时住在农村的家里。为了生计,每逢农忙,大户人家打场或办红白喜事,母亲就去帮忙,做一天工,换回几斤米,混上一顿饭。到了吃饭时,她老人家要我站在东家门外,等东家吃完了饭,再端碗饭我吃。因家境贫寒,母亲无钱供我读书,吃完饭,我只有同穷小朋友一道玩耍。当时,我年幼,不知大人心中的苦,只顾自己在村郊野外玩乐。
村子里,与我同岁的小朋友中,我是最顽皮的一个,爱争斗,好摔跤,在玩耍中不服输。只要有个大人挑一把火,说,你跟某某摔一跤,看哪个狠些。我就毫不示弱的冲上去,跟小朋友比试。
有一次,蒲圹村的小朋友与下畈河对岸的宋上湾的小朋友打群架,隔着约二、三十米宽的河,用石头打。我甩石头有点小窍门,比别人甩得远。我专捡不大不小的扁平石头,平行一甩,石头嗖地飞出去,约四十米远。用这个方法,我们把站在河对面的小朋友打得头破血流。惹祸之后,吓得我好长时间不敢独自一人到下畈河去。
儿时生活虽然苦,但我从小养成了豁达大度的性格,善于从苦中找到乐趣。于是,我儿时的乡村生活,内容十分丰富、浪漫。现在回想起来,我儿时好像一棵小草,生在大地上,紧紧依靠着大地,吸收大地的营养。一个人来到人世间,命运差异有别。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好似笼中鸟,被塑造成唯命是从的木偶。生在富豪门第的孩子,好似宠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培养成无所事事的寄生虫。像我这种生在平民家的孩子,是不幸之大幸,我们在田野上、在山水间,可以像孙悟空那样自由自在;可以享尽大自然的恩赐。小时候,我有两个弹弓,它们是我的玩具、也是我的武器装备。小时候,我有两个昵称。家人亲切地称呼我:“毛”。朋友们称我为“黑皮”。在他们眼中,我成天光着头,光着上身,赤脚一双,脸晒黑了,好像一个黑旋风。
那时候,我的兴趣很广,干了不少超乎寻常的事。
“上九天揽月”,在这里,我借这句话,来比喻小时候我爬树掏鸟窝、上树摘果子的情景。
小时候,我缺衣少裳,只要天气不是很冷,平日里,我总是赤博上阵。裸着上身方便爬树,脚、手、肚皮齐出力,手抱树干,肚皮紧贴树皮防滑,双脚像青蛙腿,攀在树上,嗖嗖嗖,几下子,就爬到树上我要到的位置。在外婆家生活的日子里,也是这样。曾记得,外婆那个村子里,一个富翁有两个果园,一到树上果子成熟的季节,就少不了我。因为日常爬树频繁,我的腹部被擦去一层皮;我的脚和膝盖上,由于跌撞多,落得伤痕累累。有一段时间,我的双脚和小腿上的伤感染了,各有一个大脓包,流血、流脓不止。那时候乡村无医院,城里有医院,我也无钱进城寻医,只得到野外找有消炎功能的中草药敷贴。现在我腿上还留有两个伤疤痕迹。
“下五洋捉鳖”,在这里,我用这句话,来比喻我小时候下河、下塘抓鱼捞虾的情景。为了练好下河、下塘抓鱼的本领,我差点把小命丢掉了。开始,我跟表姐夫哥学游泳。首次下水,就出师不利:在村南边,一个名叫长塘即长形的水塘中,我玩水,水不深但水草多,塘中间有许多水凼。第一次下水,我很冒失,也无经验,一直往塘中间走,一脚踏进水凼,爬不起来,水淹过了我的头。喝了几口水后,还是表姐夫哥及时拉,我才爬出水凼,否则小命不保。没过几天,消息传到母亲耳朵里,她就禁止我玩水。我当然听不进。这吓不倒我,反激起我要学会游泳的决心。看见其他小朋友戏水,我哪里忍得住?于是我躲着母亲,偷偷去玩。
有一次,是去村北头水面较大的一个塘中游水。正玩得起劲,眼见母亲她老人家气冲冲的来了。我见状迅速潜入水中,游到一丛水草荷叶下面躲藏,只将鼻子露出水面呼吸。母亲没有找到我,却发现我的衣服放在塘岸边,她一言不发,把我的衣服抱回家了。我无其它办法,只有乖乖跟着回家,一进屋,我双腿跪在地上求饶,等母亲的气消了,我又重操旧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游泳学会了,我一口气可以游几百米远。开始,我用老式游泳方法,双脚打水向前,后来,慢慢地,我学会了蛙泳。
游泳学熟了,我胆子也大了,新花样又来了。看见有人在水中捉鳖,我照学不误。鳖有个特点,怕打雷,听见雷声就往泥里钻。有鳖钻泥的那片水域,水面就泛起一片园型水花。此时,靠高超的潜水技巧,我悄悄游到水花处,摸到鳖,抠紧它的后双脚处。它在水中不敢咬人,出水后,我迅速把其头压缩在壳中,就安全了。如果是晴天,我就搞人工造雷,其操作方法是:人站在水中,双手掌心相对,在水中用力鼓掌击水,发出类似打雷的声音,用力越大,这种雷声就越响。此时,再静静观看周围水上动静,发现水面有园型水花上翻,水下就有鳖。
有一年,五六月份,水田秧苗返青,一天,突然下场大雨,一个塘的北边开闸泄洪,塘中养的鱼随大水往外逃。闸口下方的几块水稻田中,聚集了好多人捉鱼。我年小又无捕捞工具,心里痒痒的,就下水试个运气。在田边一个角落的水中,我发现,有一群大鱼,躲在角落不动。我急急忙忙上前,扑在它们身上。但是,鱼太大,我无力捉起来。别人见了眼红,拿着捕捞工具上来哄抢,将我抛在一边。那些大鱼,被本村的一家三兄弟抢走。我边走边哭,回到了家,向母亲说出真相。后来,那家三兄弟见我年纪小,还是高兴地分了一些鱼给我。
水中捉鱼也有窍门。有一个民谚:“鲫鱼一奔,跑不过三寸”,这意思是说,如果你在水中碰到一条鱼,你就在近处小范围水域,用双手从两边向中间合围,说不定就能捉到一条鱼。鳊鱼,也就是武昌鱼,它有个特点:人群在水中一闹,它就拼命往岩缝或洞中钻,如果你到水草下或洞里捉拿,就有可能捉到一条鳊鱼。
钓黄鳝,也是一项很有趣的事儿。这种事,我做得多了,就有经验了:春季是黄鳝繁殖季节,它喜欢在田边或塘边离水面几寸的地方打洞,石头砌的塘岸石缝很多,它就藏身其中。它产卵时,洞口有水泡。如果不方便用手捉,你就用一根竹条,串上一条大蚯蚓,用线扎绑着作诱饵,就能钓着它。还有一个方法:做一个钢丝钩,钩上蚯蚓把它伸进洞中试探,并同时用大拇指,食指或中指,在水中弹出响声,黄鳝以为是同类争食,抢先一口咬住钩子往里拖,你此时往外拉钩子,将鳝拖出洞,用中指,食指、无名指在下用力卡住它,就能成功抓着它。在人生的漫长岁月中,钓黄鳝的手艺,我一直保留着。1962年,在黄梅县蔡山区,已经是国家干部的我,下乡蹲点。端午节,我是在农民群众家过的。那天上午,为了搞好那个农民家的生活,我重操旧业钓黄鳝。在棉花畈一个水凼中,我钓到好多黄鳝,其中一条最大的,约重十两。
小时候,我还学会了捕猎黄鼠狼。抓黄鼠狼,过去是我们故乡农民农闲时的一个副业。在旧社会,故乡的乡亲们把黄鼠狼妖魔化了,说黄鼠狼是妖精,害人又吃鸡,捕它有理。它的皮可以做昂贵而又时尚的女式皮大衣的领子;其毛,可制成高级狼毫笔。冬季,我们故乡的黄鼠狼长的膘肥、皮滑、毛放光。曾记得,小时候我在外婆家时,常给大表哥当助手,到荒郊野外抓黄鼠狼。有一天,大表哥将他自制的、能关小野兽的木笼子放在屋后菜园的水沟中,指望木笼子能关一只黄鼠狼。第二天清早起来收笼子,出了一件怪事:木笼子里面关的,不是黄鼠狼,却是一条三斤重的新鲜的鲤鱼!大表哥说,这是黄鼠狼警告我,不要再抓它们,黄鼠狼送一条鲜鱼我吃,讨好我,让我以后不跟黄鼠狼作对。果然,从此以后,大表哥洗手不干,再不捕黄鼠狼了。可是,我不信那个邪,我成了大表哥的接班人,继续抓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