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苦难童年

回想起来,那时的家境,确确实实是贫寒,作为家中的唯一男孩子，我受到了家人的特别关照。平日里，奶奶吃麸皮，我吃面；奶奶吃粗粮拌野菜，我吃大米饭。一家人过着两样的生活。每当农村老家的生活接济不上，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奶奶就送我到汉口，让我同养父、母亲住在一起，过一段城市生活。

日本鬼子占领了武汉，他们对外围农村封锁得很紧。日本人企图用封锁来对付反对他们的抗日军民。当时在武汉，一切被日本人认为是战略物资和紧俏商品的东西，如食用盐等，很难流出武汉城区。日本人在城外要道设卡检查，连老人小孩也不放过。那时农村老百姓长期缺食盐，炒菜时没有食盐，淡而无味，人的体内得不到盐分，全身软弱无力。有一次，我奶奶冒着生命危险，由汉口带几斤盐回乡，为了躲避日本人的搜查，她老人家缝制了一个小布袋，装了盐，然后将布袋缝合在我的裤裆内。跟奶奶乘坐火车在横店下了车，我们雇一辆独轮车到黄陂县城。走到日本兵的哨卡前，在他们搜查独轮车和大人时，我怕暴露缝在裤裆内的盐，站在一旁,假装着若无其事,强颜欢笑。等到鬼子兵允许我们通过时，为掩饰自己笨重迟缓的动态，我用力抓住奶奶的手，从日本兵的外侧，慢慢腾腾地走。同时，我故意撒娇，推搡着奶奶。就这样，我们终于走过了日本兵的岗哨。接下来，我们很后怕。因为，如果搜查中日本兵发现了违禁物资，不杀你就是万幸，毒打一顿是跑不了的。好几次过岗哨，我曾看见有人挨打，有的人被拉去做苦工。我的四舅在外打工时，被日伪军抓走，一直渺无音讯，生死不明。

过去了几个月后，因生活艰辛，我们又从农村老家到了武汉。这次我们是住在汉口德胜街。因村子里有一个大户人家，姓蔡，他们在集家嘴附近开了一家百货商店，又在德胜街兼营一家浴室。我和奶奶就住在浴室的一间房子里。

养父平时很疼爱我，见我初到汉口新住处，没有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玩，晚上下班后，他带我去民众乐园看电影。记得当时上映的电影是台湾高山族舞蹈。看到中间，养父有点急事，出去了。他说，我马上回。可是，到电影放完了，仍不见他回来，夜已深，我等不急，想回家睡觉。可是，我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怎么办呢？一时间，我情急生智，壮着胆子叫了一辆人力车。我对车夫叔叔说，拉我回家，我家在德胜街浴室。过去了一会儿，车夫拉着车，到了浴室。奶奶付了车钱后，才发觉我是独自一人回的家。当时她心中有些责怪我养父，想吓一下粗心大意的他。于是，奶奶照料我上床入睡之后，她自己不休息，坐着等我养父回来。过去了一会儿，养父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他对奶奶说，在民众乐园找不见我。他急得满头大汗，因为旧社会拐卖儿童的事很多。奶奶本想吓他一下，找他要自己的宝贝孙子。看见养父急得大汗淋漓，奶奶又怕吓坏了他，赶快说了真实情况。因为这个事的影响，养父再也不敢带我出去玩了。

当时我们住的地方，属于热闹的街区，离六渡桥附近的孙中山铜人像比较近，时间长了，我就同街坊里的小朋友混为一体了，我们常到铜人像那儿玩。

有一天，铜人像那儿来了几个日本侵略者的孩子，他们生活在铜人像附近的一家歌妓院里。后来我们知道，那个歌妓院就是慰安妇所。那时，这群小孩象他们长辈一样趾高气扬，是骄横凶狠的样子。他们想强占铜人像附近地区的宽广地盘。中国小朋友见他们如此放肆，都有气。我也忍无可忍，无法沉默。联想到我的爸爸被日本人打伤致死的遭遇，联想到我冒着生命危险，暗藏食盐过日本人哨卡的情景，猛然间我怒气冲冠。我好想把憋在肚内的气出在这些小日本的身上，真想上前狠狠地打他们的耳光！于是，我组织好了身边的中国小朋友，勇敢冲上前，与小日本打了一场群架。因中国小朋友人多，几下子就把小日本打得狼狈逃窜，跑进了慰安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