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玄学发源地--安徽潜山(3)
(安徽)徐而缓
安徽潜山是中国玄学的发源地。
修玄学的目的,是净心。将自己的内心修炼得强大了,无私了,再出来做官,就会无我而利天下百姓。这才是中国文化的精髓之所在。
桓温是东晋朝中最红的人物,手握军政大权,权倾朝野,皇帝也惧怕他。可是,孟嘉性格温和,品德高尚,是中国玄学的重要传承人之一,桓温特别重视他。有一年的九月九日,桓温兴致勃勃,率领部下人员,游玩当地名胜古迹龙山(今安徽省当涂县境内)。当时,所有的人都穿上作战时的军装,显得威风凛凛。孟嘉和他们一样穿上军服,欣赏起高山上的美景,正玩得兴奋到极点时,一阵大风过来了,孟嘉的帽子被吹掉了,有人想提醒孟嘉,桓温用目光暗示,不要告诉孟嘉,试探一下孟嘉是不是知道帽子掉了。孟嘉开始并不知道,游兴正浓,过了很长时间,孟嘉上厕所了。桓温派人把帽子找来,又命令谘议参军孙盛,写一篇文章嘲笑孟嘉。孙盛将文章写好后,放在孟嘉的座位上。孟嘉回来后,看到了这篇开玩笑的文章,向别人借了一枝笔,没有任何的思考,就把回答的文章写好了。孟嘉的文章内容丰满充实,文辞优美超群,大家看到了孟嘉的文章后,所有的人都赞叹。后来,人们把这段故事传为“龙山帽落”的典故。
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孟嘉病死于家,终年五十一岁。孟嘉的第四个女儿,嫁给了陶渊明的父亲为妻。陶渊明小的时候,常常留宿在孟嘉家中,得到了孟嘉很好的关照,孟嘉为外甥陶渊明的成才竭尽了心血。孟嘉死后,陶渊明对外公十分思念,特地撰写《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文中哀思之情,感人心肺。
孟嘉的故事经过大诗人陶渊明的记载,逐渐传颂了下来,唐朝诗人张子容在《除夜乐城逢孟浩然》评述孟嘉说:“妙曲逢卢女,高才得孟嘉。龙山行乐意,非是竞繁华。”
潜山玄学,自古昌盛。其中,有另外一支姓氏,对玄学的兴盛,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个姓,就是王姓——王羲之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从汉至西晋末年的500多年中,琅玡王氏不断吸收力量,并且成为最强大的士族豪强力量之一。这期间,王祥(24孝中的“卧病求鲤”的主角)、王览都位居宰相。而王览正是东晋名相王导的亲祖父。
王与马,共天下——在南京登上顶峰。永嘉之乱后,王氏士族集团辅佐琅玡王司马睿,王导的堂兄弟、王羲之的亲生父亲王旷认为:当时北方夷族太多,建议司马睿南渡,把首都定在南京,实施战略转移;而此前,王导、王旷已经南下“开辟”了根据地。公元313年,历史上发生了著名的永嘉南渡,整个中原地区的北方名门望族和精英,以及政府机构、官员、甚至士族家中的佣人和鸡鸭牛马都被带过了长江。这次以门阀士族为主要力量的大迁徙共有90多万人,琅玡王氏是其中最重要一支。公元317年,司马睿在建康(南京)重建晋室,史称东晋。
由于对司马政权的大力支持和艰苦经营,琅玡王氏被司马睿称为“第一望族”,并欲与之平分天下,王氏势力最大时候,朝中官员75%以上是王家的或者与王家相关的人,真正的是“王与马,共天下”。琅玡王氏不仅仅是在东晋一朝风光,在整个六朝时期甚至至唐宋时期都对国家政治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历朝历代,甚至有“不以王氏为皇后,便以王氏为宰相”的普遍现象。在南朝四代中,为了避免重现“王与马共天下”,各朝代统治者采取了与王氏联姻的措施,于是,短短170年间,分别有了刘宋时期的孝武文穆王皇后、明帝明恭王皇后、萧齐时期的文安王皇后、海陵王王妃、和帝王皇后、梁朝有简文王皇后、敬帝王皇后、陈朝的有废帝王皇后,前前后后共8位“王姓皇后”。
而琅玡王氏做宰相或者级别相当的高官者,在《二十四史》有确切记载的有186人。仅在唐代,名相就有王方庆,王同皎(又是驸马)、王搏等,最出名的是王方庆,武则天就是从他手上获得了王羲之的手迹;还有同名的,叫做王溥的宰相居然有两个。
至宋代,王氏宰相更多,除了王安石,王旦(寇准是其门生)等,王淮,王火仑也是名宰相……至于明代,更厉害,开国功臣中就有王姓豪族,后来出了王鏊、王锡爵、王铎等不少名相;即便是少数民族统治时期,元代也有王毅、王文统等两个名相,清代也有七八个能做到军机大臣级别的官员如王永吉、王熙、王文韶等。
我们都知道,江左,是指江北安庆一带。江右,是指江南南京一带。
王姓从江左安庆,迁播到江右南京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永嘉南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安庆潜山,是最重要的一站。当时,整个中原地区的北方名门望族和精英,以及政府机构、官员、甚至士族家中的佣人和鸡鸭牛马都被带过了长江。琅玡王氏是其中最重要一支。公元317年,司马睿在建康(南京)重建晋室,史称东晋。因此,才有王羲之、王凝之之流,再徙江苏绍兴。
我们谈及魏晋玄学时,总是老、庄不分,仿佛老、庄就是一个人。实际上,在当时老、庄是两个相异的思想流派:黄帝、老子为一派,《周易》、庄子为一派。两家虽都是以“无为”作为最高境界,都把“无为”作为手段,但黄、老的目的在“无不为”,这是一种用世的态度。庄子正好相反,是消极的出世的态度。魏晋名士盛行玄谈,其中老、庄之争常常是他们论战的焦点。阮籍和王坦之都作诗著文直接批判庄子。
王羲之接受的是黄、老思想。《晋书》云,郄愔“与姊夫王羲之、高士许询并有迈世之风,俱栖心绝谷,修黄、老之术”。这里并不见王羲之迷恋庄子的踪影。王羲之有一则杂帖,鲜明表明了他对老、庄的态度:“省示,知足下奉法(注:指佛法)转到,胜理极此。此故荡涤尘垢,研遣滞虑,可谓尽矣,无以复加,漆园(注:即庄子)比之,殊诞谩如下言也。吾所奉(注:指五斗米道)设教意正同,但为形迹小异耳……”这里王羲之一方面斥责庄子“诞谩如下言”,另一方面表明终始虔诚于“五斗米道”(源于黄、老的天师道)。钱钟书指出:“晋代士大夫不乏事张鲁‘鬼道’者,王氏家风不孤。”王羲之次子王凝之正因太痴迷这一“鬼道”,而为叛贼所害。
相对于王凝之而言,王羲之更多接受“五斗米道”中关心下层群众疾苦的思想。他在给殷浩、谢万信中分别劝诫他们“引咎责躬,更为善治,省共赋役,与民更始”,“愿君每与士卒之下者同甘共苦”。他任地方官时,实行“宽和为本”的仁政:“时东土饥荒,羲之辄开仓赈贷。”他在做护军将军时,践行了“五斗米道”的“生存权利的公平而均等的思想”:“今所在要在于公役均平……其有老落笃癃,不堪从役,或有饥寒之色,不能自存者,区分处别。”这种均平意识,体恤老弱病残的做法在古代实在罕见。他虽志不在仕林,但对国事表现出强烈的责任感,他对殷浩表示:“若蒙驱使,关陇、巴蜀皆所不辞。”他劝谢安说:“虚谈废务,浮文妨要。”当年郭沫若就以此与王羲之在《兰亭集序》后半部分所表现的消沉人生态度不符,进而认定自“夫人之相与”以下160字都是后人加上去的,并加上断语:“(添加人)是不懂老庄思想和晋人思想的人,甚至连王羲之的思想也不曾弄通。”事实上“不曾弄通”的应是郭本人。人们常认为魏晋玄学就是一个
“玄”字,而忽视玄为“体”、儒为“用”这一特点。汤用彤先生指出:“世人多以玄学为老、庄之附庸,而忘其亦儒学之蜕变。”王羲之、王导、谢安等都是儒学人格玄学化代表人物。就王羲之本人而言,他的经世致用思想更多的是来自“五斗米道”的原始道教的情结。
王羲之尽管崇老贬庄,但他对庄子并不是全然否定,相反对庄子的某些东西还比较欣赏。王羲之阅读支道林论著《庄子·逍遥游》时“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王羲之《兰亭诗》中“万殊莫不均”,明显就是庄子的齐物思想,“群籁虽参差”也是用的《庄子·齐物论》的典故。这与其《序》中“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批判言语极其矛盾。钱南秀分析这一矛盾时说:“分明是曲终人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心灵情感受到极大震荡,深切体味到死生异路,寿夭不均,遂不顾哲理上的不合时宜,下笔直抒胸臆,表现了他对理的超越,对情的执著。”可是这种解释不能令人信服,因为一个人的情绪可能瞬间变化较大,但一个人的思想大概不会说变就变。倒是钱钟书先生解释相对合理:“只‘一死生’、‘齐彭殇’为虚妄,乃出于修神仙、求长寿之妄念虚想。”王羲之这样 “修神仙、求长寿”的思想则来自“五斗米道”的道教神仙、方术之说。杜萌若得出结论说,王羲之否定庄子“齐死生”思想,是“从内心深处对神仙长生之说彻底绝望,正因为希望是那样强烈,绝望才那样彻底”,但这种绝望至少应是在“永和十一年”以后的事,因为写此序2年后王羲之辞官出游,乃乐此不疲地“不远千里”求仙服散。
司马睿在王羲之父亲王旷、伯父王导和王敦的建议和辅佐下,建立东晋政权,但这并没有能改变政坛的动荡和时局的混乱。朝纲大乱,主仆颠倒,兄弟反目,朋友无信,百姓命如草芥,这让王羲之无法捉摸人生。特别令他尴尬、迷惘、苦涩的是他两位从伯王敦与王导、两位叔叔王廙与王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取向。一边是王敦与王廙叛乱,杀害忠良。王羲之贤嫂的父亲、伯父忠臣周嵩、周岂页
就是被王敦杀死的。在王羲之成长的过程中,周岂页 起到了关键作用。王羲之13岁时,时任右长史的周岂页 ,将洛京名菜“牛心炙”,最先敬给王羲之,从此王羲之名扬天下。而王廙秉承王敦旨意杀死忠臣司马丞。虽然“王廙为右军之师”,但王羲之却一直耻于提及叔父王廙。另一边是王彬不惧死亡的威胁,当面痛骂王敦“抗旌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王导则“率宗族,每旦诣台待罪”,王羲之也应该是站在这生死边缘中的一员。每天或生或死的等待,无疑是人世间最漫长的煎熬。一边杀人者是自己尊敬的长辈,另一边受害者是自己敬重的恩人。这又怎么会让王羲之认为爱恨情仇是一样的呢?那种生与死无奈的被动选择,大概不会不震撼王羲之的心灵,也不会使他相信生与死是相同的吧!
世人皆说王羲之的洒脱、飘逸,而不知其内心的苦闷与愤慨。王羲之幼时,即309年,他的父亲王旷带兵出征却全军覆没。王旷若战死,则未见赐号,若活着却又无音讯,据此后之学者推断王旷有临阵脱逃的迹象。如果真是这样,那该给王羲之的心灵留下怎样的阴影呢?让王羲之愤慨的另一件事是王羲之与王述之间的私怨。二王均齐名于当世,但两人交恶彼深。永和十年,王羲之听到王述将出任扬州刺史后,他即派一名参军至朝廷,请求将会稽郡分划出去,成立越州。结果被派去的人领会错了王羲之的意图,未果,此“大为时贤所笑”。受此奇辱,王羲之遂在父母墓前发誓不再出仕,361年,“以愤慨致终”。人们时常被王羲之的“飘如游云,矫若惊龙”的书法所蒙蔽,错以为王羲之人如其书。其实王羲之非常在意日常生活的体验,或许生活没法让他超越生死情仇。他活得真切,活得沉痛,活得郁闷。在乐与悲、爱与耻之中体悟到生与死、寿与夭的不同。因为寻求解脱,王羲之在孤寂中突围,在亲人挚友中释怀,在自然怀抱中放旷,在求仙吃药中寻求慰藉。
王羲之作为儒家人格玄学化的实践者,其思想则是黄、老用世哲学与早年接受的儒家经世思想结合起来的玄学,但他没有建立起完整的思想体系,他对老、庄的喜恶更多的是来自对生活的直觉。作为一位天才艺术家,王羲之关注的是来自内心的声音。当现实生活的体验,让他感知到“一死生”、“齐彭殇”的论调与五斗米道的教义相左时,王羲之对之当然予以否定。仅凭此一句否定庄子的话,就拔高王羲之的思想,把他凌驾于时代之上,显然是不真实的。
2015年4月7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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