⑦我们写诗，且随地大小便

    ——给死了的海子，活着的剑兰、季风、浪濯与沉墨诸君

    安徽　徐而缓

 

你死了

你把自己写死了！

我在一个中学里读书

老乡那时候你就在这写诗了

你的书你的书你的书

书塞了你满满一屋

你用你的头发抽丝吐丝

抽丝吐丝抽丝吐抽丝吐丝

丝  将你紧紧地捆住

诗  将你紧紧的捆住 

一列火车从你的身上爬过去

铁路、枕木是你通往天庭的梯子

 

我们在阳光下站着

比赛谁尿得最远

我们的腰杆挺得笔直

且肚腹略微仰起

我们的阳物指向同一个方向

我们以同样的姿式小便

 

我是你们最好的兄弟

我的弟弟赶着鹅与鸭子走进湖荡

妹妹  我的妹妹摘下一朵五彩的莲

莲是她紧握的拳头

 

我吃饭  睡觉  望天

我不帮弟弟放鹅放鸭

我不给妹妹摘一朵莲花

我无所事事  但我祈求你们

分给我一捧麦子

 

我无所事事   我写诗只证明

我的弟弟、妹妹都曾活过

他们劳作得非常辛苦

他们也曾幸福、也曾痛苦

 

正如劳作的人群里也有懒汉一样

你们不要把所有的诗人都杀死

你们已经作践了一个海子

一一一个孩子

他的小小的墓  现在正在高河埠

 

（我们和那些痞子不一样

他们是在滥竽弃数不干实事

你们不要把我们与他们混为一谈

将他们造的孽加到我们身上

成为我们莫名其妙的痛苦！）

 

因为我写了  人们可以看到光明

看到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  我的兄弟姐妹

以及他们肩头的稻穗  割麦时的汗水

他们平凡、辛苦得

不能不有人站出来呐喊与欢呼

后来的后来者看了我写的这些文字

就知道不自然是如何变成自然的

就知道500年前的我们是如何

娶妻  葬礼  生儿  育女……

 

我要让他们随着我哭  随着我笑

我在别人的故事里做茧

我在别人的茧里自缚

看着外面的笑声与哭声

我的心跳才会慢慢儿地打住……

 

我让他们知道

我们应该把尿撒到草丛里去！

我们那时候世界上没有这太多的人

厕所不是我们发明的

那是伪文明发展到后来的一个肮脏角落；

 

我要让他们骑着马儿  坐着雪橇

到草原  到雪域来玩玩

那些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到过！

我们那时候只有鸟儿  雪撬和双腿

所有飞机、汽车、火车和轮船

都是伪科学对真文明践踏的结果！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在

大树旁边挖一个小洞

再将屎直接拉到地洞里

然后抓了一把沙子掩盖上去的

来年的树上

会开生长出更鲜的花儿、更新的叶子

来年的树上会结出更多的果子！

 

我要让他们知道

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自然浪漫

我们活着  可以与

鸽子握手  与驼鸟散步

我们可以在阳光里明目张胆地

与妻子做爱  亲自己的儿女

写一种不叫诗歌的诗歌

 

没有人将手伸进我们的眼睛

——那是两扇正如窗子的门

门里有他们特有的善良与纯真

上帝也有目光

阎王也有目光

在他们的眼里，人们决不是同一副面孔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虽然他们不懂诗歌

我们的麦子还要收割

                       1995年9月22日初稿

                       1996年5月4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