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许开祯 著

献给天下所有母亲

母亲的爱是伟大的，胜过太阳

———题记

河西堡

我跟在母亲后面，母亲走一步，我走两步。我的腿早就肿了，农历十月十五出门，到今天已走了十六天。我的小脚迈过了十三条河，二十二座桥，翻过了两座山，过了无数个村庄，还爬过了两条铁路，四条公路，以及几片密密的林子。母亲说，我们必须走下去，走下去才有希望。母亲说的希望是讨饭，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讨到一些馒头，衣物，当然最奢侈的还是钱。可我们运气不好。母亲一直怪大草，说都是因了这个害人精，害我们没走成北线。在母亲看来，去北线才是最有希望的，村里一大半人去了北线，其中就有巧巧和她妈。北线有不少村落，那里没遭灾，人们还能吃到白面馒头。北线还有几个车站，车站的工人还有爷爷奶奶给起馒头来大方，有时候还能往我小瓷碗里挖一小勺菜，要是老天开恩，那菜里还能藏着一块肥大的猪肉片。有那么一块猪肉片，我这单薄瘦小的身子，就一下有了力量，再往前走，双腿儿迈得就贼欢。母亲最喜欢我吃肉后走路的样子了，说我比大草他们都强。“芋头，妈就喜欢你这样子，好好跟着妈，妈走多快芋头你一定要走多快，我们要多跑几个村子，这趟出门，妈和你不能空手回去。”母亲说。“妈走多快我走多快，妈你放心，我不会像大草一样给你丢人的。”我说。母亲唉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我提到了大草，她的脸色一下不好看了，不过她没流泪，母亲已经很少再流泪了，她总是能把泪咽进肚子里，这点她的确比我们强。母亲摸了下我的脸蛋，又摸了一下，冲着前方长长地出口气，然后脚下一用力，又往前走。我的双腿刚刚缓了点劲，又得腾腾腾往前奔了。

太阳这时候才冒过祁连山，像个懒惰的家伙，我们都走过两个村庄了，它才懒洋洋地冒出来。太阳一冒，我就不那么冻了，手也不那么红，尤其耳朵，这两个可怜的家伙才把我害苦了，天稍稍冷点，它们就跟我较劲，又痒又发痛，时不时得让我伸手去焐。一焐它是热和了，我的小手却又冻得发紫。要是有双手套多好啊，前两天我在公路段看到那里的叔叔阿姨用两个套套焐着耳朵，毛茸茸的，热死了，当时我就贪婪地想，有那么一对套套多美啊，可以焐住我的两个小耳朵。当然，我不可能有的，公路段的叔叔阿姨可以给我们半碗饭，也可以给我们半个玉米面窝头，但绝不可能给我一双套套。我只能贪婪地盯着那对套套，做一阵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