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久”图书公司与我联系说要和人民文学社共同推出一批企鹅经典小说,其中有《儿子与情人》,希望用我写的导言。我欣然应允并全面修改了用毕冰宾的本名发表在《外国文学评论》上的一篇论文发给了他们,那篇论文应该是国内最早的一篇专论了,这样与我发表在《外国文学研究》上论《虹》的论文一起,我在劳伦斯单本作品的论文方面就做出了两个第一次。本想一鼓作气再写论《恋爱中的女人》和《查泰莱》的论文,拿下四个第一,但那个沸腾的年代已经不允许我专心做论文了,我要在而立之年赶紧推出自己的译本,我要写自己的小说,我要对付生活在筒子楼里的各种困境。于是就放弃了纯学术。但《虹》的论文修改后一直在我自己的译本中充作序言。这次《儿子与情人》的论文要用在别人的译本里了,这是出版方对我的信任,我很高兴。这样一来,劳伦斯的四大名著,我自己翻译了三部,用的都是我的序言,唯一没有翻译的《儿》也用上了我的序言,译林版的《儿》则用了我写的后记,应该算是圆满。
今天收到九久发给我的新书,发现这竟然是老翻译家陈良廷先生的译本!原来我以为会是哪个新一代译者的本子,才让我作序。于是感到些儿忐忑。巧合的是,陈老的译本出版与我的论文发表都是在1987年。那年人文社的任吉生大姐送我这本书,说陈译很好,本意是让我好好学习。但那个时候我翻了几页就没再看,因为我发现陈译行文过于老道,估计是位修养甚高的老教授,而劳伦斯是在自己弱冠之年写出了这部作品,我感觉不应该由一位老先生翻译,过于老道的中文就与劳伦斯的血气方刚有了距离。如某一章标题讲母亲冷落父亲,亲近儿子,被翻译成儿子“承欢”,我就感觉雅则雅矣,但离真的年轻的劳伦斯文风远了。但那本书一直在我的书柜里,加上译林的版本,我就有了两个版本了。后者应该说也是不错的。
现在却阴差阳错,拙文用在了陈译本中,而且是我弱冠之年的作品,修改主要体现在新的引文出处上,观点和行文基本没变,尚有青涩和粗砺,还有些许浅薄的抒情,怕是要令陈老不屑。
陈先生是真正的译家,翻译了英美很多名著和非名著,多与妻子珠联璧合之作,是翻译界又一对伉俪译家,令人羡慕。
因为写了序言的关系,我今天又翻开陈译,抽看了几个我评论劳伦斯时试图翻译的段落,这才发现陈老在80年代没有网络和注解本时翻译这书付出了很多细节上的心血。如sweet
William这个花名,别名是五彩石竹或美国石竹。现在我们上网就能查到,还有图片。但前些年网络资源不发达时,我很长时间里没查出来。劳伦斯作品里各种花草品名繁多,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是要查阅各种植物专业词典的,可见陈老先生和夫人是多么认真敬业!还有我们都曾经错译为“希望乐队”的那个词,陈译早就是“戒酒团”了。而我是前两年才在注解本里发现的。为此我要向陈先生致敬!
编辑把我从英文版直接翻译过来的《儿子与情人》段落替换成了陈译并注明在本书中出现的页码,是出版的需要,方便读者查对。但我原来论文里的引文均是拙译并注明了英文出处,翻译时没有参考任何译本。至今也没有完全读过别人的《儿子》,或许是因为我将来还准备亲自翻译,拿出自己的译本来,以弥补年轻时的缺憾。见笑。翻译有时像唱歌剧,名剧名段就应该有不同的人演绎,听众不同,各取所需。为此我不排除也唱一场的可能。
顺便说,这封面美,但我觉得不妥,似乎离原著精神很远的。我喜欢企鹅1981年版那个封面,是矿工家的厨房兼餐厅,特别与劳伦斯家的厨房贴切,反映了英国工人阶级家庭努力向上流看齐又处处捉襟见肘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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