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当年不懂得感激的老李
(2010-09-13 19: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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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怀情感 |
分类: 想当年 |
但毕竟我是学英国现代派文学出身,在这方面就无法完全与他沟通。我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就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申报选题,几年下来,工作上还是很顺利的,除了不能实现我出版现代外国文学作品的理想之外。但每次我申报选题他认为离谱的,都不会批评我,而是告诉我他要向总编汇报,汇报的结果都是“我们认为不合适”。能有这样通情达理的领导在1980年代已经很让我宽慰。
我比较懒散,又有自己的业余爱好,写作和翻译,熬夜,早上肯定是不会8点到办公室的。但老李从来也不批评我,只要我不耽误工作量和公共事务就行。他的确是只用工作量和工作质量管理我们,别的方面从来不过多干涉。比如他作为党支部书记,最早要求我写入党申请书,但后来发现我这人不适合入党当干部,也就不再提这事,但也不因此批评我落后,对我还是很热情公平的。这在他那一代党员干部里基本上是少见的。
于是我在出版社6年,基本上是做一个合格的编辑,不做出格的事,但绝对不遵守上下班时间,也不要求进步,也从来不会和领导拉关系,因为我的这个领导不需要我拉关系。因此我得以有很多清闲的时间做自己的文学。
后来我因为工作关系被调到总编室当个科长,时而回到编辑室做调研和对外版权推广,老李对我十分热情,开玩笑说你是咱们这里出去的,一定要替咱们编辑室留意把咱们的书推广出去啊,“苟富贵,勿相忘”。但也仅仅是说说而已,并不很在意。
就是这么一个勤奋努力散淡实在的上海人儿,来自普通的上海百姓人家,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官,也不在工作之外和下属有任何交往。我就那么平平淡淡地在他手下工作几年,再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出版社,时而会想起有过这么个领导,会把他和后来遇见的那些张牙舞爪的领导做比较,因此很喜欢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这样似有似无,也就在似有似无中离他远了。他肯定不认为我是他喜欢的那种人才,但从来没有批评我,有人给他打我小报告他也从来没有“处理”我,想想真是难得。我这么各色的人,能遇上这样的领导,本身就是对我的保护。而我每每想用自己写作和翻译的作品送给他向他展示自己的进步,都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因为他沉溺于中国古典文学中,对我摆弄的这些洋文学根本不感兴趣,因此他也不表扬我,只是“祝贺”我又出书了。他是编辑《牛虻》那类文学的编辑,估计是希望我能在这些方面有所作为,但我可能让他失望了。但他从来不说。
在他的不批评,不鼓励,和蔼平淡的领导下,我那几年利用大好的时间为我后来的写作和翻译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想想,我真该感谢他的。可惜,年少时不懂事,不懂这本身已经是难得的馈赠,总以为只有拔刀相助才是帮助,因此不懂得感激。后来竟然没再去看他,实在是遗憾。因此才有了现在这篇小文,算个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