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国）帕·普日布苏荣

照日格图  编译

已发表于《百花园·中外读点》2007年12期

    宝日汗布格德今天醒得格外早。他爸爸已经去上班了，破旧的房子显得有些荒凉。饭桌上摆放着涂好砂糖的面包片，掉了漆的旧容器里盛好了早茶。宝日汗布格德平日里都是进了这样的早餐然后去上学的。他并不因为生活的穷困而无奈，相反，这样的生活让他更加疼爱他的父亲。父亲是他惟一的亲人。

    喝茶，吃早点时宝日汗布格德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以前他们有过一个两室一厅的大房子，外面还有菜园。他从小学会了挑水、劈柴、锄草等本事。父亲则当了一辈子的守夜人。

    虽然家里穷，宝日汗布格德也没缺少过什么，父亲总是想尽方法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十几岁了，他依然睡在父亲的被窝里。依靠在父亲偏瘦的胸膛上，闻着熟悉的体味睡觉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无论在哪里，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美好的。

    宝日汗布格德读到九年级时父亲把原来那个宽敞的房子换成了现在的这个。宝日汗布格德埋怨时父亲淡淡地说了句：“我儿子快上大学了，这需要钱。” 父亲把房子的差价存了银行，并拿出少许的钱给宝日汗布格德添置了新衣裳。

去年夏天父亲松了小园子里的土，又从近处背来些黑土，种了土豆和白菜。它们长势良好。

    但是钱……相对日益涨价的肉类、面粉和牛奶，父亲的那点抚恤金只是九牛一毛。去年夏天宝日汗布格德给一家商店当装卸工赚了点钱，但那些根本无法改变他们困窘的生活。

    去年秋天父亲有了一份新的工作，这份工作得一大早就上班。晚上宝日汗布格德放学回来时父亲已经在家里了。

   “爸爸，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宝日汗布格德曾问过父亲这样的问题。

   “我在一家公司当清洁工。”父亲的回答很含糊。

有一次宝日汗布格德向父亲透漏了他放弃上大学，想去找工作的念头。听完后父亲显得惊慌失措，他说：“千万不能这样，我要让我儿子上大学，可不能像我一样活着，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说这些时，父亲的声音颤抖。

    为了节省开支，父亲烟也不吸了。

    去年夏天第一次拿薪水后宝日汗布格德给父亲买了瓶酒。老人喝了几杯，擦了擦嘴，怜悝婴儿般吻了儿子的前额。宝日汗布格德小时候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他的名字与信仰有关。每每这时父亲总会说：“你就是我的信仰。” 宝日汗布格德也曾问过几个关于母亲的问题。“你妈妈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父亲总这样回答他。后来宝日汗布格德长大了，为了不伤及父亲的心，他再也没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

喝高的那天晚上父亲突然说：“我儿子也长大了，爸爸在几年后可能会去另外一个世界，这时候儿子学的本事就有用武之地了。”沉默片刻，他又说：“其实我并不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 宝日汗布格德觉得有些蹊跷。

   “或许你也应该知道这些了。与妻子离婚后的一年我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有一天我出门时发现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那便是你。这样我有了儿子，你也有了爸爸，我总觉得你是上苍赋予我的，所以你的名字也和信仰有关。”父亲说。

从那以后宝日汗布格德更加尊重他的父亲，并时刻准备着将来要给他幸福。

……

    吃了早点，收拾完屋子，宝日汗布格德去上学。宝日汗布格德的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父亲也为此高兴至极，他说，他的儿子将来一定是位著名学者。为了父亲的心愿，宝日汗布格德努力到了今天，再过几个月他就要中学毕业了。

    宝日汗布格德与同学乌妮尔其其格约好今天要去找她。她也说好在家里等他。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下有两个人在抛小区的垃圾。“穷人真命苦。” 宝日汗布格德想着，径自向同学家走去。

   下一个小区里还有人在抛垃圾。宝日汗布格德突然愣在了那里。他看到了父亲的工作服。那人娴熟地从垃圾筒里拿出几个啤酒瓶、三两个易拉罐扔进袋子里，动作与父亲完全相仿。

他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在一家公司当清洁工。”他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爸爸！

   老人的铁钩应声落地。片刻后，从口罩后传出了一个声音，我的儿！声音一样颤抖。

  “您在干什么？”

  “我一直干这个。”

  “爸爸，我们回去吧！”

  “儿子，你去上学吧！”
  “不，我要工作。”

    简短的对话后宝日汗布格德跑过去搀扶住了他的父亲。在冬晨凛冽的寒风中父子俩就这样边哭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