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前六年我拥有如假包换的北京身份证，北京身份证号码和北京户口——集体的，户口地址是学生宿舍某号楼，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随着我们的毕业也会烟消云散，统统的过期作废。所以，这回在北京呆着，就有人忽悠我说，迟早还得办个暂住证，半夜三更在马路上溜达的时候，还能有个合法身份。至于我那个印着广州地址北京号码的身份证，大伙儿劝我还是少拿出来丢人，不顶用。

我选了个不好的日子，今儿这太阳晒的，让人相当的不适应。上单位缠着领导给我盖了个章，兴冲冲去了麦子店派出所。那楼还真挺破的，让我有些相信北京的执法机关还是很廉洁的。我前头有两个人排队。第一个穿着身很好看的黑裙子的女人，裙子好看，身材也不错，我站后面狠狠地看了半天。

她说在朝阳公园西路吃饭，停车的时候不服城管，起了冲突。等她吃完饭出来，车子被砸了，车里的东西现金都给抢了，损失两万。

警察说，报警了吗？

她说，报了，几天前的事了，没消息了。

警察说，找刑警队，给你电话，不归我管了。

她说，我怀疑是收车钱的人干的，我能告他吗？

警察说，你知道哪公司的吗？

女人说，哎哟，我天天停车尽交钱了，可不知道都是谁收走了。

警察说，打114查去。

女人说，查到了怎么办呢？

警察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女人不是很高兴地走了。

 

第二个是个大妈，就住附近。她说，从1月份开始，天天半夜有人打电话骚扰，她刚动完大手术，都休息不了，每天晚上等着那电话响过了才敢睡。昨天晚上4点才打的。

警察说，知道谁打的吗？

大妈说，不知道啊，就成天的往家打，一家人没法过日子了。

警察说，装个来电显示，就知道了。

大妈说，是啊，我也这么想呢。昨天我去电信局问了，他们说不是执法机关，不能给查，也让我装来电显示来着。我明天就去办这个事。

警察说，一个月5块钱，再打来就知道是谁了。

大妈说，知道了之后怎么办呢？

警察说，让他别打了。

大妈说，你们就不能制裁他？这天天的骚扰我们。

警察说，哎哟，这我们怎么制裁他啊。人要非说打错了，你有什么办法？没办法，你就告诉他别打了。

大妈说，这天天半夜三更的……（以下省略500字，不是少儿不宜，是重复）你们就没办法制裁？

警察说，呵，真没办法。

大妈说，这就是政府，压根不替我们老百姓办事！

大妈很不高兴地走了。

 

终于轮到我了。

我说，我办暂住证。

警察说，住哪儿？

我说，我在某某大厦办公。

警察说，不归我们管。

我说，啊？这么近，窗户外头就是，怎么不归你们管？

警察说，就是不归。太阳宫派出所。给你电话，去那儿吧。

我也很想指控他们不替老百姓办事，后来想这事儿在北京还真算不得什么，能给个打得通的电话不错了。

 

大太阳的俺又转悠到了太阳宫派出所。走进大门我就有点惴惴的，那站着的警察和地上蹲的人，我都不敢多看一眼。往接待处的窗口一看，没人。再使劲一看，一个穿便衣的男人坐着喝茶。再使劲探进半个身子一看，哦，里头埋伏着好几个呢。我说办暂住证。

出门左转平房。

讲的很简洁，不过我没找着。又问了一回路。

屋里头俩人，说，哪能自己来办，上联防队去。要填表，报道！牛王庙联防队。牛王庙村里，掉渣饼旁边。院里。

 

我站马路上犹豫了半天，心想这半天的太阳可不能白晒，一咬牙，还是去了。门口坐着一女人，伸手指院里，左面一排，第四间。我往里走，顶里头是厕所，前三个门都关着，乌漆嘛黑的门，不象有人住的。第四间，一桌子后面坐一女人。

我亮出身份证，她说，你这怎么这样呢？这不是北京的号吗？

我说，我上大学时候办的身份证，就给的北京号。

她说，没这么回事。

我说，我毕业了把户口迁去南方了。

她说，你这玄，没这么办的。北京的号码来办暂住证。没听说过。

我说，你就凑合办吧，我就这情况。

她很不愿意地哼了一声，在我的表上填上外地来务工，居住地点出租房屋——也没问过我。我左看右看那务工俩字不顺眼。想了好半天，想明白了，除了务工就是务农，我这不顺眼纯属不必要的歧视。

 

从联防大队走出来，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我究竟为什么要办暂住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