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和叶嘉莹笔下的天柱山名人

储皖峰（1896—1942年）先生字逸安，是现代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他出生在群山环抱的潜山县槎水乡储家湾村，因其家地处“皖山尖”(天柱山峰)旁边，所以取名皖峰，以志灵异。他自幼随父读书，后入潜山第七乡高等小学堂学习。1917年春，他以优异成绩考入省城安庆的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即今安庆一中)，曾涉江登庐山写成第一本诗集《匡庐诗草》。1921年夏，他从安庆一师毕业之后，转入南方大学学习，又入北京大学为旁听生，学于胡适、马叔平、吴又隆、陈垣等名教授，学业日益精进。他曾寄居北平宣武门外的潜山会馆，与住在会馆的同乡张恨水结识，应约常为《今报》撰稿。他1927年大学毕业后入清华大学研究院，专治文史，同时参加北京大学国学研究所，与陆侃如、谢国桢、姚名达等办立述学社，编印《国学月报》，发表有关中国文学史专题研究的文章。1929年春，上海中国公学校长胡适聘他任大学部预科国文教授兼本科教授。1930年，又兼任复旦大学、浙江大学教职。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之后，他为避乱赴杭州，专任浙江大学讲席。这年10月，他与陈漱琴女士在庐江觉林结婚，后与她合著《诗经情诗今译》。1933年夏，他应北平大学之聘，携眷北上讲学。1937年夏，在辅仁大学授课，全力协助忠贞人士，积极参加抗战活动。1941年秋，患风湿症、骨节炎，1942年2月6日，卒于东交民巷德国医院。他为研究中国文学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近代文学大师胡适评价他：“终身勤苦做学问，终身勤苦教人做学问。”

储皖峰先生一生著述70余种，主要著作有：《莲社考》、《五七言诗溯源》、《建安文学年表》、《白居易、沈约年谱》、《杜牧年谱》、《水经注十录》、《唐诗概论》、《校改国家研读法》、《校刊文镜秘府论》、《校刊洛阳伽蓝记》、《校补顾太清天游阁集》、《水经注选萃》、《中国文学选读书目》等。1933年以后所编著之书为《中国文学史》上下两卷、《汉魏六朝诗选注》、《唐宋诗选注》等。自著诗集《松年》、《庐山集》，《宜城集》，《皖峰诗选》等，另有碑录，冢墓录，园宅录，谣谚录、故事录和关于甲骨文方面的著述等。

在《启功口述历史》一书中，启功先生提到了这位储皖峰先生：“当时辅仁大学有一位储皖峰先生，曾做过国文系主任。他喜欢吸烟，又不敢吸得太重，刚一嘬，就赶紧把手甩出去，一边抽，一边发表议论。他有些口头语，和他接触多了常能听到。比如提到他不喜欢的人，他必说：‘这是一个混帐王八蛋’。不知是不是受他的影响，我现在评价我看不上的人时，也常称他为‘混帐’。又比如他喜欢卖弄自己经常学习，知识面广，就常跟别人说：‘我昨天又得到了一些新材料’。当别人发表了什么见解，提出意见时，他又常不屑一顾，总是反复说：‘也不怎么高明’，‘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们这位余逊学兄把这几句话串起来，编成这样一个顺口溜：‘有一个混帐王八蛋，偶尔得了些新材料，也不怎么高明，也没什么必要。’”

余逊是国学大师余嘉锡先生的公子，当时也在辅仁大学任教，他拿储先生的口头禅编段子，开玩笑，用启功先生的话说是“淘气”。现在看来，当时的青年教师思想很是活跃，在教书之余常常彼此雅谑。

同是作为辅仁大学校友的叶嘉莹先生在诗中也曾提到储皖峰先生。翻开叶先生的诗词作品集，涉及的人事内容非常丰富，这其中有5首绝句诗为储皖峰先生所作，包括写于1941年的《读皖峰夫子诗后》（三首）和写于1942年的《悼皖峰夫子》（二首）：

读皖峰夫子诗后

低讽如闻落笔声，兴言啼笑自天成。青山碧水崚嶒气，有客高歌咏不平。

自古诗人涕泪多，一腔孤愤写悲歌。每吟舒望遥山句，始信文章挽逝波。

自是春花富艳妆，东坡五醉不为狂。林梅陶菊谁堪并，合铸新辞陆海棠。

    前两首是对储皖峰先生诗作的总体评价，可以看出，储先生的诗充满了现实主义精神，沉郁而豪放。第三首专门提到海棠，是因为储先生对海棠花有偏爱，曾称善咏海棠的陆放翁为“陆海棠”，他的诗集中也有很多咏海棠的作品。苏东坡的《记游定惠院》云：“黄州定惠院东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岁盛开，必携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五醉”，可见其心仪之甚。北宋诗人林逋“梅妻鹤子”，终生未娶，与梅花仙鹤为伴；东晋诗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都是高风亮节的隐士。储皖峰先生的海棠诗可与林逋的咏梅诗、陶渊明的咏菊诗相提并论。

悼皖峰夫子

几回凭吊过嘉兴，俯视新碑感不胜。遥想孤吟风露下，数丛磷火代青灯。

列坐春风未匝年，何期化雨遽成烟。从今桃李无颜色，啼鸟声声叫杜鹃。

叶嘉莹先生于1941年考入北平的辅仁大学，本来“唐宋诗”这门课是储先生教的，但当时储先生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教了几次课就病倒了，改由顾随（羡季）先生教。这里的“嘉兴”不是浙江的嘉兴，而是北平的一所寺庙，储先生去世后停灵在嘉兴寺。假如储先生九泉有知，想必他正孤吟于风露之下，坟地中磷火闪烁，或许可以作为读书的青灯吧。

学生听老师讲课如沐春风，但是时间很短，尚且不足一年，本来要等待春风化雨，谁知一切都烟消云灭。“桃李”指的是那些曾经得沐春风的学生们，在老师病逝之后，全都黯然神伤。杜鹃鸟的叫声很哀切，传达着学生们内心的悲伤。景语情语交融，感情真挚，令人心生戚戚之感。

储皖峰先生是安徽潜山县（天柱山所在地）的名人，在当代两位国学大师的笔下，分别记下了有关他的逸闻趣事，以及他为诗为学的风范。

2009-2-11

2009-2-12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