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是怎么回事？

崔国辅《舞曲歌辞·白纻辞二首（前首一作《香风词》）》之二：

董贤女弟在椒风，窈窕繁华贵后宫。璧带金釭皆翡翠，一朝零落变成空。

据《汉书·佞幸传》，董贤是西汉哀帝的宠臣，做官到大司马，权倾朝野。“女弟”就是妹妹，董贤的妹妹被封为昭仪。“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董贤的妹妹、老婆，连他三个人，一起伺候哀帝。比当初宫廷乐师李延年和他妹妹李夫人共事汉武帝更加浪漫。

“椒风”，指董昭仪住的宫殿，与皇后所住的“椒房”相配。“璧”应为“壁”，是指墙壁的装饰特别奢华。

这首诗写的是董贤的妹妹，但我们下面要说的其实是汉哀帝为之“断袖”的董贤。刚才忽然发现，用拼音输入法，敲DX，既是“董贤”，也是“断袖”。

“断袖”一事记载在《汉书》卷93。董贤“为人美丽自喜”，哀帝看见他，为他的风姿和美貌打动，于是“宠爱日甚”，“贵震朝廷”。皇帝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妃嫔，他“常与上卧起”，经常同床共枕。有天，大白天两人在一起睡觉，董贤在睡梦中翻身压住了皇上的袖子（睡衣的袖子？），皇上要出门办事，可是董贤睡得正香，皇上舍不得把董贤叫醒，就用随身佩带的宝剑（或者佩刀）轻轻地把自己的袖子割断，起身离开，没有惊扰董贤。《汉书》里赫然写着“其恩爱至此”。后来，男性之间相恋被称为“断袖之癖”。（可惜没看过李安的电影《断背山》）

哀帝爱董贤爱到打算要以江山相赠的程度，说是要仿效尧禅位舜那样。虽然可能是一句玩笑，但也是皇帝至情至性的流露。

可惜，哀帝26岁就死了，董贤失去了靠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与妻子先后自杀，年仅24岁。

李华《杂诗六首》之五首句“孔光尊董贤”，孔光是丞相，与董贤并为“三公”，皇上宠爱董贤，孔光对董贤“拜谒送迎甚谨”，讨好董贤，等于讨好了皇帝，孔光的两个儿子马上被升官。

岑参《醉后戏与赵歌儿》（“歌儿”就是以歌舞为业的少年）末句：“向使逢着汉帝怜，董贤气咽不能语。”假如这个小帅哥能够遇到汉哀帝，董贤算老几呵！

韩愈《永贞行》有：“董贤三公谁复惜”，董贤貌美，巧佞，22岁就身居“三公”高位。

　　汉代几乎每个皇帝都有男宠作为性爱的对象。如汉高祖的籍孺，惠帝的闳孺，文帝的邓通、赵谈、北宫伯子，景帝的周仁，昭帝的金赏，武帝的韩嫣、韩说、李延年，宣帝的张彭祖，元帝的弘慕、石显，成帝的张放、淳于长，等等。不知名的恐怕更多。

邓通是特别有名的一位，成了有钱人的代名词。（“潘”“驴”“邓”“小”“闲”，男人要有潘安的美貌，驴马的“行货”，邓通的钱财，还得会装小哄人，有闲功夫）邓通深得汉文帝宠爱，皇上给他铜山，让他自己铸钱，富甲天下。文帝怕他饿死，结果文帝一死他马上获罪，还是饿死了。

邓通特别感人的事迹是为文帝“齰癰”，就是吸吮毒疮（有人说是痔疮，呜呼！）的脓血。文帝问邓通：“天底下最爱我的是谁呀？”邓通没说“最爱你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他说：“那当然是太子啦！”太子来看望老爹，文帝就让他也学邓通吸吮毒疮的脓血，太子没办法，只能从命，但是面有难色。听说邓通那么愉快地干这事，惭愧之余恨死了邓通。

元稹的《春六十韵》有：“专杀擒杨若，殊恩赦邓通。”杜牧的《杜秋娘诗》有：“苏武却生返，邓通终死饥。” 徐夤的《咏钱》有：“几怪邓通难免饿，须知夷甫不曾言。”许碏的《题南岳招仙观壁上（题此诗后数日上升）》有：“邓通饿死严陵贫，帝王岂是无人力。”李瀚的《蒙求》有：“邓通铜山，郭况金穴。”

另外还有一位著名的男宠，就是东晋时北方十六国后赵的国君石虎（石季龙）宠爱的郑樱桃。有称郑樱桃是美女，也有说是“优僮”，是石虎的男宠，石虎为他先后杀了两位皇后。李颀有《郑樱桃歌》（乐府旧题）：“石季龙，僭天禄，擅雄豪，美人姓郑名樱桃。樱桃美颜香且泽，娥娥侍寝专宫掖。”刘言史的《乐府杂词三首》之一也有：“城里万家闻不见，君王试舞郑樱桃。”李商隐的《樱桃答》有：“何因古乐府，惟有郑樱桃。”

男人爱恋同性，除了“断袖”的说法，还有“分桃”、“龙阳之好”、“安陵之好”等。

卫灵公的男宠弥子瑕吃了一口桃子，把剩下的给灵公吃，灵公不仅不嫌弃，还说弥子瑕多么关心他，所谓“分桃之爱”。（此事《韩非子·说难篇》、刘向《说苑》等均有载。）

所谓的“龙阳之好”指的是魏王和他的男宠龙阳君。据《战国策·魏策》载，有一天，龙阳君在和魏王一起钓鱼的时候突然哭了，魏王问其故，龙阳君说：“当我钓到第一条鱼时，我满心欢喜，后来我又钓到了更大的，于是就把第一条给扔了。现在我受宠于君，什么都好，可是四海之内漂亮的人那么多，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你，我有朝一日恐怕也会如第一条鱼那样，被你扔掉。”于是，555555……然后，魏王就颁布命令，如果有人敢向王推荐另外的美人（男子也可以被称为美人，有的美人计其实是送男宠）就满门抄斩。

《战国策·楚策》中的安陵君也有类似情况，他是楚共王的男宠，被封为“安陵君”。

其实宫中女同性恋更加普遍，近于过家家的游戏（明代有宫女与太监结成“菜户”“对食”关系的，不应该算是同性恋），比如“金屋藏娇”的陈皇后，让女巫穿着男子的衣服戴着男人的头巾，共寝如夫妇，所谓“巫女男淫”。但这方面的记载非常少。

皇帝的男宠往往没有好下场，活着的时候既被那些后宫怨妇嫉恨，又被朝臣士人所不齿。而且这些男宠为了伺候皇帝，往往失去正常的夫妻之爱，与妻子恩断义绝，乃至杀妻。哀帝倒是很体谅，既宠董贤，又宠其妻，使世上少了一个怨妇（也没准儿是多了一个怨妇）。

历朝历代爱好“男风”的皇帝举不胜举，但他们一般都是“双性恋”，仍然拥有无数的后宫佳丽。

2007-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