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先锋诗歌月选（2014年11月号）

余子愚 刘客白 杨国杰联合编选

 

家庭教师—————————————苏画天

三月：离开鹊的巣—————————李怡静

练习曲—————————————一汪燃

小姐———————————————牛冲

垂钓———————————————苏仪

风紧树松—————————————森子

云海———————————————刘客白

我像阳光一样强烈的倾听——————高爽

 

 

 

家庭教师

——苏画天

 

在这个陌生的客厅里，他终于

站在了这对父子之间，并从窗外的

阵雨中，为他的拘束找到了理由

 

他试探着，与那个男孩聊天，问起

他的名字。灯光从他攥紧的手心

分割出晦暗，让他们的影子在彼此的

身体里过渡。

 

从微冷的水杯里他找到了适应的方法

并学会将它喝到适当的位置

他也已经懂得如何控制另一种语言的

危险声调，并在两者之间小心地

来回跳跃，但他始终无法用一种生活

去揣测另一种生活，只能用间或的

停顿，冲淡某一次无心的语塞

 

天已经暗了。他好像终于从客厅

再次走向客厅，但倒读也无法让一切

逆转。他必须停止朗读，从雷声尽处

那个等待着他的房门走出去，回到

这家庭之外的暴风雨中。他必须

在奔走的间歇转过头来，让自己看见

 

三月：离开鹊的巣 

——李怡静

 

破窗檐在春潮涨前推开清早，剪成 

一对乳燕，约好同看细雨双飞 

腹肌柔美像春天养育锦鲤， 

转过身一圈圈吐出白日和幻想。 

 

不厌奇数与偶数对弈，隔空接吻 

狂舞一夜、清谈白昼 

而不怪只因清楚三月没有蒲团 

可供打坐，为一双顽童识巣而破。 

 

特意扬起臂弯滚铁轮，用铜线银钩 

挑夺破窗之权，钻进孵育幼雏乳汁的信函 

邀请午夜一同闲敲棋子。磨破铁锚 

和盾不惜等待未知、初夏秋毫羽翼丰 

 

可惜天书为行云写进春风， 

门牌写满标示“一剑要十年才可炼钢” 

非关雀类不可省识，只好对脸相窥 

合窗放纸鸢回巣观风 

 

透过一棵槐树练太极。 

打一招白鹤亮翅未展，便听草木风声 

鹤唳磨平尖豠，和燕子一同揉碎秘语 

策划一起焚烧。偷渡过海不被发掘 

 

挖出叹号埋进一个半圈，催促双燕低回 

唤早春暮色醒。合拢补上另一个O 

回环赠送跳跃，跳进钟摆和漩涡 

在夜半听鸡鸣起舞唱高歌，警报响彻回音 

 

惊醒夜奔带上寒窗之影，低声倒数三月： 

“没有时间命名的死刑，永无空白止地。” 

话音落地就撕破草稿堆下的瓦檐、风神庙 

沾满沉谭之墨，重用狂草塑造立体 

 

阐述几何里面有几个空白之窗，可供位移缺氧 

濒临跳崖的心跳，跳入课桌下的海、铅文 

张开骇浪血口吞咽下朱户绮窗，透明胶带布满蛛网 

警告喉咙必得割破晓之管道 

 

啾啼刻入铜版填埋进黑夜，炽热午时三刻的风铃 

发射毒液。百虫五毒跑出蚁雀之穴惊蛰春雷 

解冻黄河之颤：“初夏是放纸鸢的开始” 

易于上演合唱团---集体逃离叛变。 

 

练习曲

——汪燃

 

雪花来了。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冬天生长的蔬菜有公鸡打鸣的页码

莲藕出土后，沉默如朝霞的鲜

叹息开花，描画夏天的娇羞

 

把生命浪费在刀刃上，这是个正确的感悟

美好的价值观总容易憔悴，像纸币一样不耐火烧

人民加奴才，其称谓该叫金钱

海洋里的血都喂了鱼。梦想喂了千山万水

 

诗句就是一张纸，冥纸。隔开了定律

鼻窦炎紧贴花香。翅膀发射给移民

流亡者的牙齿长成了道路，比向日葵的花瓣多一层血泪

比死亡的呐喊少一圈银箍。橄榄树的枪声真是好听

 

小姐

 ——牛冲

 

我猜想，她以前是个学生，每天都在加速成长，

曾经她被人暗恋过，去过公园，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牵手，接吻，在月光下，

在溪水边，像一个绣在锦簇中的午后。

 

她绝非想到此刻的命运，她热爱这里的每一男人吗？

她渴望回家，在每一个夜晚，她要站成一排，脸上的妆容，

像冬夜里的雪，像病句中的逗号，

她知道，她的人生遥遥无期，是上帝的一个惩罚，

 

她的腰肢紧紧的靠着男人，她说：“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夜晚。

跃过今夜，还有一个漫长的冬天。

 

垂钓

——苏仪

 

连日大雨，水塘中间

那条灰黑色的堤坝，已经

湮没在水层下。细微的波澜游来游去。

 

北边是几米高的堤坝。人们去上面的

村庄买鱼线、鱼饵。就在

斜坡上爬来爬去。踩着脚下的云朵。

 

水塘的后面，是一条小弯渠。如是

水塘里伸出的一条向东摇摆的尾巴。终于，

在莫名的好奇心驱使下，我悄悄

 

离开附近垂钓的人们。离开

正午三十几度的高温。向着

不可知的陌生之地。河滩上密布着

 

多年生的苇草，对生的

叶子，是数不清的匕首。不明死因的

鲫鱼、水混子，尸体挂在裸露的树根上。

 

散发着属于盛夏的腥臭。海绵状的

棕绿色水藻，呈不规则的团状。又厚又密。

（我生出怜悯之心，又担心它们溯游而出。）

 

突然，附近窜出来

几只机智、黑色的大鸟。用它们

黑色的小眼珠，狐疑的眼神，打破苇丛和天气的僵局。

 

又，箭一样四散开去。四周

恢复了死一般的宁寂。淤泥地越来越难走，

小径被杂草吞噬。河沿坍塌。

 

也许，再有一会儿，我就可以 

穿过沼泽。可以亲眼看见这条隐秘的小河，

如何成功地穿越铁路桥。在火车的轰鸣声里奔向未知之地。

 

可是，我必须回到原地。

回到鱼竿林立的地方。接受垂钓和被垂钓。

鱼群，在下午迷人的光晕里吐着泡泡。 

 

风紧树松 

 ——森子

 

一直想松开自己，做不到，做不到

灰喜鹊似乎办到了，一棵树松开了它

一排树松开了全家老小

我喜欢，喜欢它敛翅的一瞬间

像一个人，一发炮弹，俯冲——

我做不到

却不羡慕扑闪翅膀的一瞬

我喜欢收起翅膀，或者说不喜欢端着架子

除非信任，如教堂的骨架

我已经不喜欢平滑的过度，而是如麻雀一样

把自己扔出去

不因愤怒，想象一种没有听到的声音

 

我喜爱转动一棵梧桐，桐叶爱着我们和我们旋转

恰似打开一只只折扇

风勒得越紧，树就越放松

如同责任——谁还在寻找失去的打劫的责任？

真想大哭一场，没有录音……

没有人，没有窗口

拍打着我和轴心

我做不到，做不到，结果可能是一场大笑

失真的笑

我想好了我飘零的耳朵

那么多的满意在褶皱中收卷着小世界

嘘，我已经把翅膀藏好。

 

云海

——刘客白

 

被秋雨压迫了这么久

我要努力抓住一些美好的事物

在石头生长的宫殿

坚硬的额头上，栽满了棉花

它开放着，无人采摘

的白，抽出眼睛的血丝

把房屋和高尚，吃进胃里

像一只巨大的白鹤卧在尘世

树木和岩石伸出舌头

舔舐它的羽毛，躲避着山峰

的统治。好比躲避丝巾的调情

它亲吻坠落的寂静

 

我像阳光一样强烈的倾听

——高爽

 

我刻下啊寂静的青石

有如月色蜕化到镜面之底

隔开空荡的永恒，蟾蜍在天边蔓延成雨

每棵树均属于昨夜闪电

骤然拂掠下的幻灭波澜

 

如今，失眠的人像一把滚烫的马鞭

抖搂那同一倒影中

深陷于潺潺的星辰踱过马场；而寂静褪色于

飞蛾绕着梦魇翻滚的歌声

这意味着，风推着秋天彼此下沉

 

随后，那破茧的邮差在过时的间奏里

向前疾走，或平衡着渺茫的言辞

被一滴雨落在掌心

我则像阳光一样强烈的倾听，黑暗

嬉笑着涂抹淋湿的镜子或青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