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故乡的诗篇

——简评叶琛的诗

 

文/余子愚

 

叶琛是一位80后诗人，读了他发给我的一些诗歌，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在异乡漂泊的青年诗人，他心怀对故乡的思念和眷恋，写下这些回望故乡的诗篇。

故乡对于我们而言是什么？首先是父母，其次是我们生长的那片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的草木虫鱼，这都是令我们思念的。叶琛用诗歌的语言向我们描述了他心中的故乡，“我想像故乡的雨天/一些漫长和惆怅 在潮湿的心头滴落/屋檐下聚集着点点晶莹 黄土砌的墙渗了水的痕迹/我远方的沉思 在开花的芦苇塘边舞动/贫寒的村庄又一度衰老”（《记忆》），故乡的雨天，有屋檐下的点点晶莹的水滴，有黄土砌的墙渗水的痕迹，这正是我们熟悉的故乡；叶琛还写到了故乡的芦苇，开花的芦苇在塘边舞动，他感觉贫寒的村庄又一度衰老，这是令人伤感的。叶琛对故乡的情感很深，这在他的诗句中有所体现：“我从故乡带走了一些光亮 不舍得/在黑暗的夜晚打开 我从故乡带走一些水分/却不禁在黑暗的夜晚滴落”（《记忆》），这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啊，没有在外漂泊，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是不能理解这种情感的。我曾在东莞打工，在和朋友租住的屋子里，我不敢北望家乡，每次深夜想起家乡，内心都是一种疼痛，只有白天的忙碌才能暂时将思乡的心情淡化。

叶琛不仅思念故乡，更思念故乡的父母。“蓝蓝的天空，和故乡田野上的一样/我想着：我依旧坐在去年的位置/父亲在离我三米外的草垛上。他抽烟，暗黄的竹烟枪/吐着白圈圈/我享受着田野的风，享受着父亲平静的面容”（《看天》），父子之间无言相对，或者是一种内心的默契，父亲在草垛上抽烟，我坐在离父亲三米之外的地方，享受着田野的风，享受父亲平静的面容，多么幸福的场景。然而这只是诗人在异乡某公园坐着所回忆起的场景，不是现实！“此刻/我只是异乡某公园草坡上坐着的一个孩子/这里有风也有云/有蓝蓝的，一个人的天空”（《看天》），这里“一个人”三个字很震撼人，在异乡某公园的草坡上，一个孩子独坐，有风也有云，有蓝蓝的天空，这和在故乡田野上父子二人的场景多么相似，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漂在异乡，而父亲却在遥远的故乡，这种思念的情感就倾泻而出了。

“从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离家很远的消息/我定了定神——/合上一本书/撕下一页日历”（《尾声》），在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叶琛写到给母亲的电话，母亲的话让他想起自己离家很远，可是他却不能很快回家，只得定一定神，合上一本书，撕下一页日历，只能这样来度过冬天。看似简单的句子，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非常沉重的内心，诗人无力也无法改变远离家乡的现状，只得在电话里向母亲表达对家的思念，也只得任由季节的逝去。

叶琛的诗歌语言大都很自然，情感很细腻，他善于从细节中挖掘感情，这一点与那些刻意求新求变，导致诗歌语言干枯杂乱、拗口晦涩难懂的80后诗人相比很难得。叶琛的诗歌感情朴素淡定，却蕴含巨大的力量，如同优质的茶叶，被开水冲泡，浓郁的感情就外放出来，打动读者的内心。

“那么多的细细线条 从天空落下/我的伞经得起温柔的雨水/它落下 昏黄的路灯/照着水滩上荡开的细细水晕/在昌国路的转弯处/我的脸与斜风带来的雨水接触/生活与春天 在四月的缺口/简单汇合/我伫着 看四周来往的行人/朝着家的方向 幸福行走/我看到一片蜷缩在街角的黄叶子/在雨水的滋润中 缓缓打开”（《雨夜行走》），我很喜欢这样的句子，语言自然，写景抒情都很到位，尤其是“朝着家的方向 幸福行走”，令人向往。在外漂泊的人，最能体会到家的幸福，尤其在雨夜，一盏亮着的灯，为我们照亮回家的路，可是此刻的幸福却不属于诗人，他只能看四周来往的行人朝家的方向幸福行走，他只能感受别人的幸福，独自体味漂泊的伤感滋味。

叶琛诗歌的优点也正是他的缺点，过于平稳的抒情往往会束缚一个有才情的诗人创造更加优秀的诗篇。诗歌是值得我们有着更多的创新的，每一个诗人都是独立的，有着独特的生活经历，也应该有着独特的内心情感，如何避免大众化、中庸化的抒情，如何写出具有个人特色和魅力的诗歌？这是值得叶琛，也是值得我们所有写诗歌的人考虑的。

 

2009年9月8日  洛阳

 

附：叶琛的诗

 

《尾声》

 

我把冬当作最后一个季节

这时候的空气

把时间紧紧缩在一起

寒冷的窗外 安静凝固

 

从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里

我听见

自己离家很远的消息

我定了定神——

合上一本书

撕下一页日历

 

《记忆》

 

这个雨天 我想像故乡的雨天

一些漫长和惆怅 在潮湿的心头滴落

屋檐下聚集着点点晶莹 黄土砌的墙渗了水的痕迹

我远方的沉思 在开花的芦苇塘边舞动

贫寒的村庄又一度衰老 我认不出昔日水流的安宁

时光在辽阔的风中游移 门前清瘦的梨树上

掉落一只蚂蚁掏空的梨子 灰褐的身体千疮百孔

我站在故乡忠实的树旁 将记忆褪祛繁华的外衣

用叶子和黄土 包裹一个昏黄里行走的影子

我从故乡带走了一些光亮 不舍得

在黑暗的夜晚打开 我从故乡带走一些水分

却不禁在黑暗的夜晚滴落 脆弱的记忆

在南方的南方 一个人的灯光下轻轻游动

我想呼喊些什么 疼痛裹住我的呼吸和声音

我一直在异乡的梦里寻找 一个安放在

故乡土窑里的瓦罐 盛装心事的器皿

 

《云烟》

 

过往的生活是一块长满荒草的土地

父亲用一把古犁 和一双老茧突兀的手掌

开垦了一片平整的园地

而今 伤痛的时光在生长中渐渐流逝

坎坷的道路也如同父亲那把木制的古犁

渐渐光滑

 

《雨夜行走》

 

那么多的细细线条 从天空落下

我的伞经得起温柔的雨水

它落下 昏黄的路灯

照着水滩上荡开的细细水晕

在昌国路的转弯处

我的脸与斜风带来的雨水接触

生活与春天 在四月的缺口

简单汇合

我伫着 看四周来往的行人

朝着家的方向 幸福行走

我看到一片蜷缩在街角的黄叶子

在雨水的滋润中 缓缓打开

 

《远行》

 

深情地走向远方

漫无目的地

路过一个又一个轮回的季节

 

这些与我共同呼吸的草木和花朵

在我路过它们的时候

就在经历一次流浪

它们第一次感受到我的身体

和来自远方地呼吸

 

每张树叶和每株小草衰竭的土地

季节缝隙里残缺的土地

就是我此刻的故乡

 

《看天》

 

天很蓝，很遥远

我每次看它，它都给我不一样的姿色

看着天空……我会想起很多

一些古老的、现在的、将来的，或者发生过的未发生过的

我会想把心事在纸上摊开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填满纸面的每一个空格

 

蓝蓝的天空，和故乡田野上的一样

我想着：我依旧坐在去年的位置

父亲在离我三米外的草垛上。他抽烟，暗黄的竹烟枪

吐着白圈圈

我享受着田野的风，享受着父亲平静的面容……

 

天空太宽阔、太深邃、太有内容。很多时候

望着、望着，就总是忘了自己的所在

我要告诉我的朋友们，此刻

我只是异乡某公园草坡上坐着的一个孩子

这里有风也有云

有蓝蓝的，一个人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