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断指（组诗）

 

◎断指

 

电话里，四哥随口而出的一句话

千钧巨石般重击我的内心，我三十六岁的

二哥，在北京打工，被冰冷的机器

削断了手指。我不能克制内心的伤痛

二哥，一个乐观的、勤奋的、有着追求的

农民，在北京打工，为了家中的妻子，为了

一双儿女，可爱的孩子，此时还不知道父亲的

艰辛，他们的童年，在二哥的断指下

悄悄度过。急忙给二哥打电话

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二哥轻描淡写

宽慰我的紧张，打工近十年的二哥

只担心工厂能否赔付医疗费和误工费

那根断了的手指，庆幸地接了回去

正在愈合伤口，二哥，我知道

你忍受肉体的疼痛，那根脱离肉体

被地球引力吸引的手指，成了你

打工生涯的一件小事，二哥说：

等手好了，回家去，科技种地

要学电脑，掌握信息，二哥

你健康的双手，敲击键盘和

鼠标，告别工厂，告别断指的悲剧

 

◎想起二哥

 

夏天的燥热，二哥愈发清醒

北上或者南下，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二哥给我列举北京的利与不利

悄然而行，我一个人只身南下

工作，茫然四顾，依靠自己

二哥，电话里帮我想办法

一次又一次鼓励

二哥意外工伤，被锋利的

机器，削断手指，却没有跟我说

独自承担，不考虑治疗的结果

只担心医疗费、误工费，我可爱的

小侄儿、小侄女，一个九岁，一个一岁

他们天真的童年，二哥电话里依然

满足，二哥的断指，被千千万万个打工者

构成的洪流，淹没，无声

我在南国，想象二哥的断指

父辈劳作的田地，我们逃脱的

一切，二哥选择回去

或许是一根断指，唤醒

内心深处埋藏的渴望

沿着树顶的枝干，一路倒退

回到根部，逃脱断指的悲伤

 

◎事件

 

我无意叙述一个事件

我多才多艺的二哥

喜欢读书，会吹口琴

胸有大志的二哥

北京五年的漂泊

十年打工的时光

在这个岁末，在北京

在祖国的心脏

一根断指和一个

卑微的小打工者

相遇，二哥，我血脉相连的

兄长，二哥，断指的疼连接

我体内的痛，二哥，断指

流出的有我肉体的血

我无意抒发一种情感

永远的打工者，相较于

国民生产总值，微不足道

我想用一根断指

记录自认倒霉的二哥

遭遇一场冬雪

用寒冷冻结一种心情

 

2008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