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角与名相

            沈东子

上世纪30年代中期，劳伦斯·奥利维尔（1907—1989）因出演一系列历史剧赢得粉丝无数，其中一位是费雯丽，后来成为他的第二任太太。他还有一位特殊的粉丝，当时的风云人物丘吉尔。据说丘吉尔看过电影《汉密尔顿夫人》上百遍，入睡前总要看一眼《亨利五世》，原因很简单，奥利维尔把那些大人物演活了，惟妙惟肖的君王心理，让丘吉尔看得如痴如醉。丘不仅爱看奥利佛的电影，还是其舞台拥趸，经常去圣詹姆斯剧院观看奥利佛演话剧，他通常会订第四排的三个位置，一个自己坐，一个给女儿玛丽，另一个放帽子。

1951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奥利维尔表演新剧《凯撒与克莉奥帕特拉》，中间休息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奥纳闷是谁这么不礼貌，不想抬头一看，是首相丘吉尔，吃了一惊。丘吉尔也很惊奇，忙不迭地道歉，说自己在找卫生间。事后老头儿对女儿说，我去找厕所，不想找到了奥利维尔，两人乐得直笑。后来在一次午宴上，奥获得正式引见，丘吉尔说真羡慕你背得那么多台词，很累吧？奥答确实累，不过演出完成后，我一句也记不得。丘会心一笑，说演员就是演员。

认识后就好办了，接下来很快到了奥利维尔的生日，丘吉尔摆家宴盛情款待，这次奥带上了娇妻费雯丽。丘吉尔被费的美艳所征服，送她一幅自己创作的水彩画表示敬意，这是丘平生送人的惟一一幅画。女宾退席期间，丘吉尔小声对奥利佛说，说句真心话，尊夫人确实很漂亮。奥对丘的恭维表示感谢。其实这并不是丘吉尔第一次见到费雯丽，早在若干年前，他就曾在一个公共场合见过她，当时就被费的美貌惊呆了，竟不知所措，侍从见状提醒他，首相何不上前跟她握握手？他当时回答：“不用了，这是上帝的杰作，我看看就可以了。”什么叫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就是。

转眼到了1965年初，丘吉尔去世，英国政府为他举行隆重葬礼。奥利维尔受英国独立电视台所托主持葬礼报道，用低沉的声音解说了全过程。照理说，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似乎到此为止了，可是不，故事还没完。丘吉尔逝世三年后，一位德国作家写了一个叫《士兵》的剧本，准备在英国上演。该剧认为丘吉尔是二战期间谋杀波兰总理的幕后黑手，同时指责丘下令对汉堡狂轰滥炸，造成大量德国无辜百姓伤亡。

这件事在英国引起轩然大波，成为舆论焦点，赞成者不少，反对者也大有人在，就在争论白热化之际，知名戏剧评论家泰南写了篇文章，先赞扬剧本写得好，继而认为丘吉尔的扮演者非奥利维尔莫属。泰南把两个男人做了比较，一个是一代名相，一个是舞台帝王，论气场，论脾性，论才智，全都相符，大不列颠还有谁比奥利维尔出演更合适？奥本想躲过这场争论，可泰南的文章把他推向风口浪尖，其第三任夫人也极力劝说他出演这难得的角色。他思考良久，终于做出决定。剧本最终在圣詹姆斯剧院上演了，只不过丘吉尔的扮演者，不是奥利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