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的玛莲娜

沈东子

二战期间的意大利西西里滨海小镇，出现了一个名叫玛莲娜(Malena)的拉丁语女教师，一个在战争中丧夫的寡妇。玛莲娜太漂亮了，她每次从小镇中心走过，整座小镇都会屏住呼吸肃立在侧，仿佛接受女王的检阅；所有的目光都会尾随她那美丽的背影，就像海浪呈“V”型追逐远去的船尾。在这些目光当中，有一双眼睛属于一个叫做阿莫罗索的小男孩。

在小阿莫罗索眼里，玛莲娜是美的化身，她那忧伤的眼神、飘逸的黑发和优雅的步态，让少年的他自觉臣服于成长的深邃，如痴如醉。多少个夜晚，他在梦中吻到了她那甜蜜的嘴唇。当然，这只是小阿莫罗索的看法。绝大多数西西里人并不这样看。男人认为她是一种诱惑，想方设法靠近她，医生、律师、军官都打她的主意，连卖花生的小贩，都要趁她无钱付账时，摸摸她的脸蛋。

女人则视玛莲娜为一种罪恶，尤其在她成了妓女后，更是恨她入骨。她们认为是她勾引了她们的丈夫，破坏了她们的家庭，以至盟军到达之后，满怀妒意的女人首先冲进妓院，将玛莲娜剥光拖到大街上痛殴，并剪掉她的褐色头发用脚践踏，以泄私愤，而所有那些曾经声称爱她的男人，此时都站在一旁看热闹。只有痛苦的小阿莫罗索，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意大利女演员莫妮卡·贝鲁奇（Monica Bellucci），内衣名模出身，曾被墨西哥《万象》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当成“地球资源”来推算：如果她身上的全部细胞被所有地球人拿来均分，每人可以分得16667个，云云，可见有多稀罕。她在影片《玛莲娜》（又名《西西里的女人》）中主演玛莲娜，展现了一种华贵落寞的凄美。

整部影片中，玛莲娜言语不多，总是冷冷地穿过小镇的街道，从不正视周围的眼光，因为她明白，她与那些眼光是不可能交流的，它们流露出来的，要么是恨恨的嫉妒，要么是贪婪的垂涎，而小阿莫罗索太小了，以至在玛莲娜父亲的葬礼上，他连像那些成年人那样拥吻她的资格都没有。小阿莫罗索与玛莲娜惟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他看见她买的甜橙掉在了地上，这时他飞奔到她跟前，为她拣起了所有的橙子，并平生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向她表达了他少年的祝福。

影片最震撼人的一幕，出现在结尾处。战争结束了，玛莲娜挽着最终从战场归来的伤残的丈夫，再次穿过小镇中心。一个心灵受尽屈辱，一个肉体饱经摧残，那一霎那，整个小镇似乎停止了呼吸，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这两个人，目送他们回家。这时观众会想起影片开始时，玛莲娜抱着丈夫的照片，在灯光中孤独起舞的镜头。经历了漫长的孤灯独守，经历了绝望后的生存挣扎，小镇人终于见证了什么叫做穿越黑暗的爱情。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爱过许多女人，她们都问我，还记得她们吗？我总是说记得，而在内心深处，我惟一记得的，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的玛莲娜。”这是影片结尾时，成年后阿莫罗索的内心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