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2009-11-27 00:27:36)
天
西门既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开始的时候西门会用指甲在石壁上划上一道细痕，一次划不清楚就两次，两次不清楚就三次。西门要自己清晰的记得自己呆在这个鬼地方的日子。可是石壁太坚硬，虽然常年不见阳光，却丝毫没有潮湿腐朽的迹象。在一两周之后指甲就断了。后来西门抓到了一只老鼠，老鼠囫囵吃了，留下了一些骨头，西门便小心的用老鼠骨头为笔，刻下那一天又一天的日子。
那个时候西门常想起自己在江南的妻子。想起和娇柔的妻子在江南细碎的雪花中漫步梅林，梅花片片随风飞落，梅花飞落处的妻子更是娇艳多姿。那一袭白衣的女子，那永远恬淡的笑容，静处也好，走动也罢，自己浮躁的心，一看到妻子，就不由得沉静下来，人世间的纷争、宫廷的残酷渐渐散去……而自己高贵的门第、不凡的身手也让自己成为楚王最信任的武士。回想起自己高坐在千里名驹之上，傲视众生的情景，恍若隔世。那是曾经的自己吗？那个时候哪里会知道，多年之后自己会被困此处？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谁知谁都无法掌握命运，只有命运玩弄你！
记不清是多少年以前自己被扔到这个洞穴。五年？七年？还是十年？在刺杀秦王失败之后，西门经历非人的刑罚，也不曾屈服，若不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故乡，回到妻子的身边，西门早已自尽。大概是在半年之后，那些人也累了，于是把他扔在了这里。也许三天，也许半月会扔些食物下来。不，那也能叫食物吗？是吃剩下的猪狗骨头，吃不了的窝头就是难得的美食了。还有一次有一只野狗无意掉到了坑中，摔断了腿，自己三五下弄死了，足足吃了半个月的荤腥。最痛苦是没有水，夏天的时候下雨，西门把自己破旧的衣服脱下来，饱饱的吸满水，放到洞穴的最深处，等天晴的时候，闻一闻残存的水气也让西门激动半天。
洞很深，距离地面有十多米，底部很大，有几十米宽。秦国人不担心西门会跑，这么深的洞怎么能上来！无数的夜晚，西门会仰首眺望，那一米见方的夜空，是那么深邃，美丽的星空是那么遥远。那不规则的圆，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天。而天外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西门用了一年的时间养好了自己的伤，然后开始筹备爬出这个山洞。西门想了无数的办法，其实凭借他昔日的身手，只要一剑在手，这么深的洞穴根本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手筋脚筋尽废，虽然现在勉强能够走路，但是力气已不及常人。但是这一切难不倒西门。
西门悄悄的在墙上挖坑，不需要很深，只要勉强够一截手指就好。但是石头太硬了，常常挖个三五天西门的手就鲜血淋淋。但是这一切西门都挺了过来。每一个小坑西门要挖无数个夜晚，有的时候昏死过去，醒了再继续挖。不能白天，白天会被卫兵看到。虽然机会很小，洞口不远处有一个哨所，有三个士兵。，但是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最困难的是2米以上的坑，要花上比底下几倍的时间。
不过，这一切终于过去了，西门的手终于可以够到洞口了。
晨曦将至，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白。按照往常，西门会回到洞里，继续等待下一个夜晚。白天太危险了。可是这一天西门不能再等了。这狭小的洞穴已经太脏太臭了，而狭小的天空外的世界，让西门禁不住冲动。就算是今天被发现，被砍死，也就这样了。
西门慢慢的爬出了洞口。
以往西门经常听到洞外的松涛声，听到狼吼声，听到虫儿的叫声，还有或远或近的士兵的声音。西门想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山中吧。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完全并非他的想象。
大概在半个月前，挖最后一个坑的时候，西门摔了下去，9米多高摔下去，一下子就晕了，也许就在自己晕厥的日子发生了这一切吧。
西门走到山顶，向下望去，一眼望不到边尽得全是人，死人。这里曾经是战场，却多了很多自己不熟悉的旗帜。有的地方间或有硝烟，远处的城市总依然烈火熊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呢？
西门走在死人中间，这位冷血战士，这颗麻木这么多年的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在自己的故乡，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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