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我就和同学探讨过这个问题，如果人能够具备动物的本领，最想拥有的是哪一项？
最多的选项是鸟一样飞翔。其次是豹子那样快速的奔跑，以及能够像鲸鱼长时间在水里憋气和潜泳。耗子打洞的本领并不是太被人看好，但也有个别人认为尚在考虑之列。倒是具有狗一般灵敏的嗅觉排在最后。后来好长的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它表达出一个人类潜在的欲望，便是对克服阻力的幻想，无论这阻力来自天空、陆地还是水下。至于嗅觉的提高，普遍没有意识到它带来的好处之前，只能作为备选之备选了。
克服阻力的努力，在我看来最失败的要数凡高。我读他的画，觉得天上到处都是胶着在一起空气，稠密、拥堵，包括风中的树，地面和恍惚的人，要想从中穿过就如噩梦一般，最后人就卡在那里了。我想他肯定晚上做的所有关于奔跑的梦都是迈不开步子的。这个梦对生命的伤害很大，有的人做过就忘了。不过你从一梦中惊醒后，如果全身冷汗淋漓，那么大体上可以认定，我们又一次输给了阻力。凡高肯定是个能够清晰再现梦境的人，他把寸步难移的绝望变成我们日常的场景，绚丽得那么不真实。人们走过他的作品时，总是感慨他的绘画天分，却很少看到他在对抗孤独时陷入重重阻力的那种绝望。他是因为无法抽身于崩溃的精神泥淖才厌恶地对自己开了一枪。
另一个被阻力征服的例子是卡夫卡。他变成大甲虫后安静地描述了自己：“他仰卧着，那坚硬的像铁甲一样般的背贴着床，他稍微抬了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几乎盖不住肚子尖，都快滑下来了。比起偌大身躯来，他那许多只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他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
如果再让卡夫卡多活50年，他会不会写一篇变成猎豹的小说呢？在草原上疾跑，闪电一样，攻击任何可以攻击的目标。那种酣畅淋漓大约从未进入过卡夫卡的梦境，就算勉强写一篇，估计也是烂得不行。
博尔赫斯说：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经常在想这句，一个没有信仰的人，要忠诚何用？
一个从未感受过阻力的人，你赐他一对飞翔的翅膀，还不如让他学会隐身。隐身的好处真是太多了，我们随时可以走进银行。……
我们那时候，竟然都憧憬过那么不实用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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