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那几年我常到民主路万寿巷玩儿。
舍利塔是一座金刚宝座塔,喇嘛塔的模样,据说这样的塔在全国也只有十来座。这塔修得伶俐,净瓶似的小三层,腰身收着,头顶仿佛挂着猎猎经幡,不到塔身下听不到随风的心动。如果在雾霭中远看,像一枚宋代青瓷藏在茶香里。我那会不知道舍利塔的含义是什么,也没看出塔的好来,经常在塔里乱窜。往后再想它,就种种好来了。它接地气,绝不做神秘状,与山与水不冲突,既有佛性也有人气。那么不让人敬畏的佛塔,全国也难找出几个。舍利塔能爬上去,里里外外转着,到处是古砖带出的秋天的味道,是能呼吸的佛塔。前两年我去看了修缮后的塔,皮肤被毫无沧桑感的新墙糊上了,怎么看怎么不透气,像一只不会出汗的狗。我很奇怪,有人就是看不得它好才故意把它整成那样的吧。
舍利塔成了标本,终于不再生动了。我很难把它和鉴真或者巨赞这样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那可是这座塔有过的荣耀。据说现代化就是一种有洁癖的生活,这样的洁癖也同样过度清洁了历史,阻断了指尖与故交的触摸。有时想想很可惜的,因为它将我的童年也彻底地翻了篇。没有往事,陌生感扑面飞来。你对一座从新时代里蹦出来的欢喜塔,还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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