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的倪大妈在主持一个找人的节目，节目做得很煽情，当事人都有一个妻离子散的背景，总之前半部分让人很绝望，后半部大多以喜剧收场，毕竟多数求助者还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认真地想一想，我这辈子如果还想找人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给自己理了几个出来，发现他们都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大多是各个年龄段的过客，与我偶然相遇相识，这么多年过去也很少牵挂，只是突然想知道，这些人如今活得怎样，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故事。这种寻找大约不会有人肯帮忙，因为在他人看来，毫无意义。
所谓无为即是不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但我为什么会觉得没意义的事才有趣呢？如果费尽周折找到一个快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故人，然后我们狂喜地彻夜长谈，两天之后回到各自的生活，将他重新搁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等待下一次清扫大脑时再偶然发现。这种常态性的快感既不大起大落，也难催人泪下，就算永不相见也不用彼此惦记，找，只是满足一下瞬间的好奇，让自己有事可做。我发现我的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不惊喜，平淡得像一壶开水，它只是因为装在一把老式铁壶里，才仿佛有了几分装弄出来的看不透。
我写东西喜欢跑题，跑得越远越好。说到铁壶，突然想到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上周去一朋友家喝茶，那朋友拿出一把日本南部铁壶，乔胖子大赞壶的制作之精妙，还把日本人的铁器制造业考证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日本人擅长冷兵器搏杀，所以对一切铁制品都有精益求精的工匠态度。我没觉得那壶有多好，那种形制算是大拙，也没见其中藏出什么巧来，反正就是股昭和早期特有的脚丫子气质。（不知为什么，我看日本的黑白电影，都有这样的感觉，脚丫子的气场很强大。）
我有时喜欢铁器，觉得它最直接地影响到了人类的文明发展史。有时又觉得铁器是个操蛋的东西，它看上去冷漠无情，发出的声音也很难听。如果是让我选择，宁可我们仍然处在青铜器时代，青铜的光泽让人想到植物，有一种阳光下的生长感。如果我们恢复传统的青铜工艺用来制壶，是不是日本人造的这种铁壶就没有市场了？
正好在读《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里面倒是有提到日本人为什么那么注重铁器。其实早在16世纪欧洲的枪支制造技术已经传入日本，因为日本人善于改进，到了江户时代其枪支的水平已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只是日本人觉得这东西与武士精神相悖，不如两个男人拿着刀剑比划来比划去更有意思，所以枪支一直受到鄙视而没有地位，政府开始控制枪支生产，以至于到了后来都没枪支可用了。好在日本作为一个孤立的岛国没受到什么实际上的威胁，这类新武器有没有都没啥关系。直到19世纪中美国海军的炮舰访问日本，脚丫子们才意识到这是好东西，重新抓紧生产。
这书好读，把欧洲人征服世界归结于枪炮、病菌与钢铁。我读完它的那一晚，梦见很多秦军，他们扛着青铜铸造的冷兵器，既像征服者也像被征服者，站在一片火海之中，酷极了。
好吧，我还是尽量把以上两个主题往一块扯。如果我是个日本卖壶的，如何忽悠中国游客一掷千金地买下那些昭和时代遗老们留下的铁壶呢？
我会在我的店门脸上挂出倪大妈最爱说的那句话来做个广告：为缘寻找，为爱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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