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这种花,最适合忙里偷闲地瞄上两眼,如果专门去看,就觉得它有那么点语焉不详,没想好自己应该是牡丹还是芍药,稀里糊涂地就开了。这种花型本来是可以更精致一些的,但它总有点说不上的潦草,像是给牡丹打出的底稿,还没来得及润色,又像是附庸了一点芍药的风雅,然后半芍半芙地晾在半道上了。这花给人的感觉,一是怕冷,抖抖缩缩的,随时一个喷嚏会打出来。二是它要有味觉需求的话,应该是比较嗜辣的,偏好湖南或者江西那一带的口味。
可能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它虽然很适宜在广东生长,却遭到口味清淡的老广们的排挤,一般情况下它并不多见。我院子里的木芙蓉开花了,竟然有几个本地大妈围在院前稀罕地问我,这是木本芍药吗?
在牡丹和芍药都无法种植的南方,依旧不愿意为了迁就芙蓉而降低了自己的品味,可见广东人犟起来也是很一根筋的。
在我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好奇的误读那个年龄段,“芙蓉国里尽朝晖”这句诗,我听成“尽招灰”了,心想这地方得有多脏啊,不会连个环卫工人也没有吧?总之没事千万别往芙蓉国里瞎跑。好多年后终于去了芙蓉国,卫生状况虽然有待改善,倒也没见得比我呆的那个城市就邋塌到哪去。
尽招灰的前一句“我欲因之梦寥廓”,是从人家李白的“我欲因之梦吴越”来的,说的好听是巧借,其实还是有抄袭之嫌。我若在自己的诗里夹带一句“我欲因之梦南粤”,大约也会被人当郭敬明骂死,好在有自知之明,就不去凑古体诗那个热闹了。
前两天看到有人说词人到了宋代才华已尽,玩的就是装配句子的游戏,想想也不是没道理。汉字汉词一共那么多,玩到后来难免要打架,越是靠后越发打得乱作一团,抄袭一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主要还得看人有多牛逼吧。有气场的人总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如果我混个大领导身份,有一天去湖南视查工作,突然诗兴来了,题笔写下“芙蓉国里尽招灰”,估计这七个字能让各级行政单位学习很久了,开展一下全民卫生运动,顺便谱成花鼓味的民歌传唱也有可能的。以我现在屌丝身份,借我八个胆也不敢让芙蓉国里尽招灰,否则跟湖南人民公开道歉是跑不了的,弄不好还得被跨省请去喝几天茶。这叫同人不同命。
古人一直相信木芙蓉是可以清热解毒的。我不是太明白中国人的身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毒,好像总也解不完似的。或者索性不解,让它就那么毒着,不信有一天就口吐白沫翻倒在地,自个儿毒死在那了。但这个说法的邪乎就在于,你不吃木芙蓉,不等于你没吃别的东西来解毒,反正随便上小菜场逛一圈,总能买几样解毒蔬菜和水果回来,所以这解不解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至于解过了头会怎样,这倒是很少人担心过,我估计会特别怕凉吧,因为身上的热都清光了。芙蓉花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怕冷,可能也是与这有关,因为它老是给自己清热解毒。
解毒过头的人,脸容易浮肿,就像芙蓉姐姐长得那样。这两年她的脸不像刚出道时那么肿了,我相信是体内开始获得了某种平衡。其实李谷一大妈也有解毒过头的嫌疑,现在唱起歌来声音都是打颤的,挂不住。做人和唱歌一样,多少得带点毒性才好。你看她当年唱《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多毒,跟蛇吐信子似的就把旋律吐出来了。可惜和她不熟,要不你们谁和她交情不错,帮我带个话呗,就说平时可以多找些微毒的食物补一补,保证她还能再唱二十年。话说那首新湖南民歌《芙蓉国里尽招灰》真写成了,还就李大妈最合适当原唱。毒翻你们这些不爱芙蓉的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