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看电影《古刹钟声》留下一个印象，就是那些寺啊庙的千万不能在晚上进去，老吓人了，别说闹鬼，就是闹个自己的影子，也够丢半条命了。那时佩服敢在寺庙里过夜的和尚得有多大的胆子，因此认定这世界上最勇敢和的人非和尚莫属。

    巧了，后来这个主演《古刹钟声》的庞学勤到珠海政协当副主席，他的办公室就紧挨着我的一间，他那会也没什么事干，老叫我过去聊天儿。这老人记性好，特别喜欢跟我说以前拍电影的事，我就问他，听说当年放映《古刹钟声》有把观众当场吓得心脏病发作的，他说还真有这事。嗯，那么个大山里，一座古庙加上两个模样儿吊诡的和尚，是有些存心要吓人的意思，怎么地也算是新中国后的恐怖片之一了吧。如今你要是整天看《午夜凶铃》什么的，再看它肯定是小儿科了，可单独把你再放到那座古庙里过上一夜，估计还是没这胆。

    我想说什么来着？……哦，清迈，这弯绕的。在清迈市区里的这些寺庙，不光白天不收门票，好多晚上也是不关门的，大概就是方便人们从中借个道回家。没办法，要是它一关门人就得绕路，那些寺庙又多，左一绕右一绕的得多走好多冤枉路吧。所以我晚上就好几次穿过栾塔寺（有译成查狄郎寺的）这样著名的景区回酒店，那感觉挺好，觉得自己像个夜游神。

    想来在当地人眼里，这佛住的地方能镇住鬼气。有单身的女子，就那样穿着拖鞋，披着长发，松松跨跨地在前面兀自走着，不留神，那人影就没了。

    栾塔寺的中间有一个佛塔，当年建造的时候有90米高，后来因为地震倒了一半，只剩下了43米。它给我的印象就是废而不颓，永远都像撅着股子精气神，见过大世面的那种自惟至熟，不像帕辛寺里里外外都透着天真的讨人喜，用时尚的话叫扮萌。尤其晚上的栾塔寺，安静、持重、特立独行，那气质赞之为“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都不为过。那些涂着金粉的屋檐在晚上隐约发出的光芒，常常有某种意想不到的假定性，类似某个大型演出的舞台布景。从敞开的佛门径直走向佛塔，居然淡定得很，还能想到“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的诗句。只是我真没在晚上领教过这些寺庙里的当当声，倒是一阵阵蟋蟀的鸣叫，听上去比钟磬要显得更静。

    我建议你要是去了清迈，最好也在夜晚访问一下寺庙。比如坐在栾塔寺里，对着那些充满情景却空无一人的舞台发一阵呆，看看自己能坚持多久。也许一片树的影子爬到肩头，毛发一竖，尖叫着飞遁而去，也蛮好玩的。嗯，要是不怕与泰国贞子撞个满怀，那就游游荡荡地把寺庙各角落走上一遍，心里念叨着京剧的锣鼓：铿才铿才铿铿才——想象着身后跟着一群大鬼小鬼，欢天喜地随着你走着台步，还是清一色的青衣身段。我那天就是走得开心死了，猛一回头，身后还真有个鬼影。仔细一看，靠，原来是王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