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它正式的名字叫作海南鹩哥，据说在所有会说人话的鸟中，它的发音最标准，这是我当初选择了它的主要原因。

　　它没用多长时间便学会了两句话，一句人人都爱听：你好。还有一句比较粗俗：笨蛋。第二句没准备教它的，因为第一句开始总是说不好，就骂过它几回，它竟然两句一起学会了。

　　这不是一只勤奋的鸟，当它意识到这两句足以应付各种情况时，便拒绝学习新的句子。比如它想吃东西的时候，便会连声“你好”，一般情况下主人总是不会让它失望。高兴的时候，或者希望给我些好印象时，它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而我对它不理不睬时，回家太晚让它饿了肚子时，它就会毫不客气地冲我嚷嚷“笨蛋”。时间一长，我发现这四个字竟然完成了我们之间的全部交流。它在这点上懂得“一句顶一万句”的道理，要么喜，要么怒，这已构成了它对生活的主要态度。至于那些具有过渡性质的中间色彩的情绪，象苦闷、寂寞和忧郁，它则选择了沉默而不是语言来表达，这又正应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原则。
　
 　倒是有足够语言储备的我经常成为它手下的败将。随着它对生活观察的逐步深入，被动式的应答已不能满足它复杂的内心需求，它开始了主动式的游戏。有时它会阴阳怪气地先说“你好”，我一阵高兴跑到它面前叽哩哇啦地刚夸奖开，它却来了句“笨蛋”！那感觉就象被谁打了一个耳光。还有的时候它劈头就骂“笨蛋”，对待这种嚣张你只得打醒精神应战，一阵训斥过后，它却没事似地说了句：“你好”，让你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跟一只鸟较个什么劲呢？还有的时候最气人，它把两句话连起来说，见面就叫“笨蛋你好”，这时的我除了半张着嘴傻瓜似地看着它，一句人话也说不出来了。
 
　　半年后它终于有了新的长进。有几次朋友带了Ａ片来我这看，我们看得忘情，忘了这家伙也在一边。没有多久，它突然发出ＯＨ——ＹＥＳ！的叫声。起初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个女的藏在家里，后来才看到它在一脸地坏笑。我得承认，那是非常纯正的英国口音。不光口齿清晰，而且情绪饱满，非常地现场。这以后它给我带来了不少尴尬，凡是家里来了客人，尤其是女客，它就会ＯＨ——ＹＥＳ！ＯＨ——ＹＥＳ地大叫，乐得女客们花枝乱颤。她们认为那都是从我这学来的。

　　不得已，我只好把它放进卫生间里，让它看不到客人它就老实了。不想新的麻烦又来了。我的客人总有要上卫生间的时候，等在里面把裤子一脱下来，它就开始高声大叫ＯＨ——ＹＥＳ！那几乎是眉飞色舞的一种腔调。男士们倒是从中找到了乐趣，他们发现它的叫声大小直接与它所看到的器物尺寸有关。但是女客们不乐意了，她们反映在我家的卫生间里排尿非常困难，因为有个流氓在一边。虽然我自己一直没法确定它的性别，她们都坚信它是一只公鹩哥。她们说有其父便有其子，说它的眼睛很淫荡。有一个女客还说：她脱裤子的时候，它的鸟毛都直了。

　　我觉得让它这样下去不行，我每天喂养它，给它清理屎尿，不是为了让它出我的丑。我得让它显得有教养，多说些富有人情味的句子，客人来时也好给我争点面子。可是我没有足够的耐心每天守着它的笼子教它学习，说到底我是它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家庭教师。这样我就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我到外面买回了一台语言学习机，放进磁带后我温情脉脉地说出了“我爱你”三个字。我希望在某些场合，当我不便表达同样的意思时，这只鹩哥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我对着它按下了语言学习机的重复键，正好一个朋友打电话约我出去吃晚饭，走的时候我忘记了那只正在上课的鹩哥。那天我们玩得很晚，回到家已是半夜二点多。我在门外就听见了那个早已没有半点温情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匆匆开门，看见那只已连续学习了八个钟头的鹩哥，正全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架子上掉下来。看到我进屋，它拼足力气大叫：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