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散文：今日咸阳桥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早在上中学的时候，就从杜甫名篇《兵车行》中知道咸阳这名字。来来去去西安，每每降落在咸阳机场。咸阳机场是西北最大的国际航空港，地处西安与咸阳中间。出了咸阳机场之后总是直奔西安，所以无缘于咸阳。2006年9月我从西安回上海却因航班爆满，不得不在咸阳机场逗留一日。“天留人”，使我得以游咸阳。咸阳竟是那么精彩，使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咸阳市区离咸阳机场大约三十公里。咸阳机场一带地势平坦，一马平川，然而在高速公路两侧，不时闪过一座小土山，那便是中国的金字塔——帝王之陵。咸阳是有着2370多年建城史的古城。“秦地最胜，无如咸阳。披山带河，金城千里，可定王业。”当年秦始皇便据此定都咸阳，并驱使七十万民工在咸阳渭河之南的上林苑兴建规模宏大的阿房宫。周秦汉唐，曾有二十七位帝王在咸阳建造了陵寝，茂陵、昭陵、乾陵、阳陵、杨贵妃墓皆在咸阳，形成了“渭水桥边不见人，摩挲高冢卧麒麟”的独特景象，组成了壮观中国的“金字塔群”。

车入咸阳市区，我仿佛穿越时光隧道，一下子从古代跃入新世纪，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座现代化的都市：百米宽的迎宾大道车水马龙，两边的高楼大厦摩肩接踵。我来到市中心的“505”广场，雕塑，飞鸽，喷泉，碧草，大有上海人民广场的气度。

我急于寻觅咸阳桥。司机问我去几号桥，我不知如何以对。原来，杜甫诗中尘土滚滚的咸阳桥早已化为如烟往事，如今在渭河上架起好几座大铁桥。司机明白了要找杜甫诗中的咸阳桥，就直奔坐落在繁华市区的咸阳大桥。

到了那里，我先是见到绿树成荫的古渡公园，那里是古渡口的所在地。“咸阳古渡几千年”，渭河渡口自古以来就是秦中第一渡。咸阳是“丝绸之路”的首站，古长安前往西北必定要渡渭河。渭河渡口除了用渡船摆渡之外，那里曾经有过一座木桥，更多的人是从木桥上过渭河。应征戍边的战士，也从桥上经过。当时木桥两头是黄土路，人多车挤，沙土飞扬，浮尘蔽日，所以“尘埃不见咸阳桥”。

如今，渡船早已退役，“古渡无人舟影逝”，木桥也不见踪影。飞架在渭河之上的，是壮丽恢宏的斜拉索大铁桥。八十多米高的桥塔，造型别致，在巨大的“H”上方横放一个“C”，据说象征秦砖之上放着汉瓦。桥长800米，桥面宽25米，引桥长600米。渭河横贯关中，此桥成为关中通向甘肃、新疆的咽喉。

我漫步咸阳大铁桥，不见尘埃，却见明净似镜、碧波荡漾的咸阳湖。咸阳湖是人工湖，是把咸阳段渭河截流，形成长5500米、宽350至400米的带状湖。这项巨大的工程正在分期进行，总投资预计十亿元人民币。咸阳湖起着防洪、排淤和美化景观三大作用，人称“咸阳一夜起平湖，千年古渡放异彩”。

从咸阳桥上放眼望去，清波之上，晴空湛蓝，白云舒卷。咸阳治河又治天。连年进行的“蓝天工程”——“拆烟囱、割尾巴、治油烟、防扬尘”，一举“扫黑”，使咸阳碧空如洗。年年种树植草，使咸阳成为花园城市，绿化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四十。2005年咸阳空气质量达到二级的天数为295天。就在这一年，咸阳入选“中国十佳宜居城市”。从此，“尘埃不见咸阳桥”成为历史陈迹。

咸阳宜居，新建的商品房小区比比皆是。据说，四分之三的商品房被西安人买走，因为咸阳离西安不过二十公里，而咸阳的房价只及西安的一半。在电信商店门口，我见到“祝贺西咸并网”的标语。一问才知道，西安与咸阳的电话刚刚并网，长途区号均为“029”，咸阳与西安互通电话按市内电话计费。

咸阳，一肩承载千年帝都的深厚文化，一肩挑着现代都市的时尚风流。我在钟灵毓秀的咸阳，处于时光交错之中。我时而沉醉于秦皇汉武的古韵，时而流连于现代文明的魅力。我想，倘若杜甫能够触摸今日咸阳拉索桥头，一定会诗兴大发，赞美水清气爽的钢铁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