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

一

老子，赫拉克利特站在那里，一个指着天，一个指着火。

孔子和毕达哥拉咳嗽一声，从书桌前探起身子望着窗外。

两个画面，叠在一起，渐次浮现。叠影的远处有模糊的身影，是佛陀基督还有谁？他们模糊，因为我与他们的距离远了些。

多年来，我的脑袋的十分之九装着生活工作，十分之一沉浮着生命的影像，伴随一个叨叨絮絮的问：生命，四季，为什么有如此的斩钉截铁的律条？我无法克服心迹里流淌上面的影像，无法克制问话。或许这是自然赋予的秉性，也是促成我产生写的冲动的依据之一。冲动里，总是翻滚着生活和我，我和生命的话题，就有了指过各种路径的哲人的出现，远不止几位，那么长的文明历史，岂止只有几位？多的是。

有时，我是忍不住的，想象捏成了一具身体，跟着一个王子的背影走进原始森林，去疯子一样的行走。悉达多王子是被三次出游遇见的现象困住了，一个是老态龙钟的老人，一个是临近死亡的病人，一个是出殡的队伍。宫廷里长大的悉达多，此前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竟然没有见过这些阵势，拖着衰老，病瘦，朽木般的身体的影像回到王宫，他为发现了人类的苦难而苦恼，拯救这些苦难的出路在哪儿呢？他百思不得一解。当他第四次出游时，遇见了一位蓬头垢面的苦行僧，苦行僧对王子说：伟大的王子，我在孤独中，在密林深处的寂静中寻找……我的路一直朝那群山密林而上，那里有真理和快乐等待着我。王子的心结这一刻被打开了，他脱下华丽的服饰，剃去须发，出发了，日食一麻或一麦，饿得前心贴后心，肮脏如一棵树，六年，整整六年，他没有找到快乐，就在尼连禅河洗去六年积垢，喝了一碗牧女送来的牛奶，走到一棵毕钵罗树下，铺上吉祥草，向着东方盘腿而坐，闭目苦思，第七日，他成了觉悟者。我自己不会学着王子的办法坐下去，仅着迷于行走的姿态，是将想象捏成一具身体，去追踪一个目标。

当姿态出现，无穷的空间就隆起来，我自由地走着。在这个宽广的空间里，我的身体走着，走着，有时一种朦胧的感觉惯透全身，是飘忽的感觉。心里非常愉快的笑了。我听得到这笑声。多么妙啊，意识替代了眼睛在四处寻觅，既见到了明白的事物，也见到了许多困惑的问题。当然，我不会为困惑而耿耿于怀，宽慰自己说：毕竟看到了模糊的存在。

自然规律，绝对精神，神性的话题我一一关注。当我把这句话说给一位友人时，他斜眄看着我没有吱声。他是个信教的人。我当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

我心里终归竖着唯物主义的钥匙。我将自然规律，绝对精神，神性的话题排列开来，基于的是一种超然态度，觉得将许多意识视为一个个外壳，壳体的花纹不是很美妙么？美在我眼里，是物质的流。

二

想到生命，就爱仰望。

冬天的时候，寒冷是天放出的牙齿，来撕破人周围的温馨和色彩，并投下诡秘的气氛。春天的时候，天又放出一杆春光，呼呼一摇。

我身体上关闭的毛孔都张开了，让春光还有春风深入骨髓，心摇动着，美滋滋的喊着：啊，不会再有枯黄的枝条了。

花开花落，遮盖了谁的秘密和真相？我会问。因为，我看过许多年的自然变化的表象了，那是很令人着迷的事。每个人都比我聪慧，一定会看到有个谁，既给了冬风牙齿；又给了春天阳光。既让衰败的生命在生命的此岸毙命，又让新生的生命在生命的彼岸等候，等候春光一晃，就排着长队回到秋天诀别的土地。短暂的冬季过后，重新排队的生命多是绿叶和蝉虫，更多的动物是要走过许多冬天的，它们每次走出冬天，喜悦或许和人一样：既不用再为食物单调发愁，也不用为在枯条下打哈欠犯憷，它们会在绿色在大地和枝条上迎风招展时，扫去萎靡不振，和人一起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