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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

(2008-12-02 00:4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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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一个月内,去了两趟八宝山。

 

这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更何况送走的两位,一位41岁,一位49岁,俩人加一起才90岁,才够得上一位长寿者的年纪。

 

月初的那一天,去送杨红坚。那天上午报社正好有个“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的伟大活动。在顶头上司那七分理解三分不满的目光中,秃哥同志七分坚定三分彷徨地奔向八宝山。坚定,是因为一定要送一送。彷徨,是因为情何以堪。这一送,2008就入冬了。

 

月末的这一天,去送叶心焰。这次,顶头上司也来了,全报社人各怀心事,瑟瑟冬风里站着。队伍里少了说好要来的朱经理,哥几个把十分的祝福送给这边躺着的老叶,又加了三分的惦记,想着那边的朱家大肚内掌柜小崔。所谓“人世间”,就这么平静而奇幻地上演着。这边有人怆然谢幕,那边厢,一个美丽的新生命又呱呱落地,向一段属于她自己的喜怒哀乐报到。

 

杨红坚41岁,生前是丰田中国的公关部部长。日本人在中国办公司,虽然都把“管理层本土化”当口号说着,但中国人能在其中做到中层正职的,极少。丰田是日本第一大公司,红坚做到此职,足见业务上有多用功。送红坚这天,秃哥甫一踏进八宝山告别室前那著名的小广场,就见远远地一群日本同志肃穆地站在风中,个个黑西装、黛脸膛,猛一打眼儿,好么,整个一黑社会山口组正在集会中。

 

丰田的日本人,还算够意思。尤其那位中国总代表服部悦雄,致悼词时不仅一副发自内心的悲痛,还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比秃哥不差,比广院播音系科班出身的孩子们更强。虽然早年间采访过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乍一听来,秃哥还是从悲伤中走了神,用了0.3秒钟,想了想这位1943年出生于哈尔滨的同志,若落在《夜幕下的哈尔滨》里,该是杀人不眨眼的玉旨将军,还是亲华没商量的玉旨一郎?

 

这天的八宝山小广场上,除了山口组,还聚齐了首都新闻界的几代汽车记者。大家和秃哥一样,只奔着红坚这个人来。职位这东西,在八宝山这地方,什么都不是。红坚的成就,在于她的为人之有口皆碑。这位外表和内心一样安静豁达平实素雅的重庆姑娘,10年前初做丰田公关,陪秃哥一起造访东瀛。后来便成了朋友,哪怕工作上交集不多,也经常远程问候。

 

好的公关与好的记者,该是亦友亦敌。红坚是位称职的公关业者,十年来与秃哥就是这种关系。秃写了称赞丰田的报道,红坚不骄不喜;秃写了冷弹丰田的檄文,红坚不躁不悲。作为友人的红坚,则痴迷扎染,几有专业水准;喜好远足,以致病讯被世界屋脊上的广大驴友唏嘘相传。

 

41岁的红坚逝于肺癌,从发现到离去,不过两个月时间。49岁的老叶则逝于心肌梗塞,从发病到离去,不过五个小时。漫天流星夺目去,伤悲一瞬无径来,见过英年早逝,没见过这么多英年早逝,八宝山来过,没来得这么勤过。

 

老叶去后,不少声音念叨着,身为报社办公室主任的老叶,帮大家订了多少火车票发了多少福利卡送了多少加班盒饭铲了多少交通罚单。秃哥对此类怀念,略不以为然。可能是因为秃哥一不参加春运二对购物卡没感觉三吃盒饭从来不挑剔四更几无违章吧。活者的人看重什么,他就特别怀念去世的人曾经带给他什么。

 

秃哥在给自己的部下们开会时说,老叶去世,我们少了一位好读者。咱们是办报的新闻人,办报人最渴望得到的尊重,不是给你订票送饭修车铲单子,而是经年累月不刻意不做作地读你的报道看你的报纸。老叶读本报,比很多以办这份报纸为本职的人,读得还细致、还用心,他可以随时跟我提起某个记者最近写了哪篇不错的报道,哪个记者最近偷懒了,哪个题目似乎可以换一种报道的角度。

 

老叶的父母,都有着知识分子的见识和独立精神,这让他们在N多年前被批斗,也在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时,多了三分坚强、两分脆弱。可惜,他们的儿子,继承了他们的一部分,又有相当多的部分超出了父母的视野。就像我们每一个儿子。比如秃哥这个人,抽了N多年烟,虽不成瘾,但想抽时也能一根接一根抽掉一包。而除了过年时用烟点炮,N年来,秃哥从没在老父母面前抽过一根烟。

 

初冬时节的八宝山小广场,越站越冷。好在八方亲朋好友、各路牛鬼蛇神,都在眼前晃,让你除了体会一小会儿生命里难得的静默,也可尽揽人间百态。N多年来,秃哥始终认为,《哀乐》是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民族音乐作品,它不过是陕北小调《绣荷包》的慢节奏版,却用这几十个不长的小节,就把多少去者的生命,多少存者的追忆,都绣进了一段悲恸的情境。而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不涉人之生死的事物,其实也值得为之默哀,比如一朵飘零的花或理想,比如一个没落的朝代或集体,比如总是不能被推进的消费结构升级。

 

猝然的去者,让存者把无尽的回忆与回味,如碎片般拾起。送红坚的时候,小广场上的人们彼此不太认得,但他们心中的红坚,是同一个人。送老叶的时候,小广场上的人们彼此大都认得,但他们心中的老叶,却是不同的老叶。红坚是女人,但她又像个男人,因为她那么有力量,坚如磐石,用准确而平静的职业姿态,感染和引导了很多人,去接近自己的人生姿态。她亦如男人般脆弱,被病魔选中,一击致命。老叶是男人,但他又是个女人,焰随风动,用柔软的身姿,游走在不同的面孔与喜好中间。他亦如女人般博大,生前死后,都替人遮风挡雨。

 

英年早逝,终归令人扼腕。每送走一位这样的朋友,耳边就响起“珍爱生命、保重身体”的相互劝慰。这真是至理名言。只有当它从那些N多年来早就领悟了碌碌无为之妙处者嘴里说出来,才略有些滑稽。

 

其实,最轻松的,是已经去世的人。秃哥宁愿用唯物主义者的冷静,和乐观主义者的放松,来期待着,在天国的此刻,又多了一位善解人意的美丽姑娘,天国的阶梯上也是需要一些公共关系的吧。那里也有旅行,所以也需要订火车票;也有读物,所以也需要安静的读者。天国里的办报人已经济济一堂,所以60年内还不需要秃哥。60年后如果这个小广场还在,请来送别秃哥的老头老太太们,让勤劳的哀乐暂时休息,换上秃哥最喜爱的曲调,那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也不必烦劳人手一枝圣洁的菊花,届时人手一听庸俗的可乐就好了。对了,不要百事可乐,太甜。要可口可乐,冰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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