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8.1)
纪念内地摇滚音乐20周年的活动，到目前为止，基本是不成功的。推而广之的流行音乐20年，也犹抱概念半遮面，只听楼梯响，不见曲下来。前几日久违的黑豹乐队露一小脸，新任主唱怎么看都长得像任静女士的亲密爱人付笛声，把一首《Don' t break my heart》唱得奶声奶气，阴柔十足。
这就是流行音乐界时下最流行的打法——用重金属做奶瓶，以温柔泪闯秀场，使生存成为理想的敌人，让关公和秦琼PK。
流行音乐人们一直把版权保护上的症结，视为阻碍内地音乐健康发展的最大障碍。盛夏，KTV即将收取音乐使用版权费，一个全国卡拉OK管理服务系统也应运而生。这不无道理，值得期待，却也隔靴搔痒，未中要害。如果音乐的命运全部交由商业秩序的维护者们去把握，音乐人便只能一次次地以电脑派位的方式，将音符填进那印在商业计划书上的五线谱。心的冲动和曲的律动，寄托于版权保护部门的巡查，让位于唱片公司CEO的筹划，只会使弱势的创作者更趋弱势，使反弹因为触底的延迟而变得遥不可及。
音乐理想是关公，商业计划是秦琼，让它俩开战，永远没有答案。后者应该是张飞，而好的市场秩序犹如敦厚的大哥刘玄德，拿共同的目标来搞定一场桃园三结义。在哥仨的梦想照进现实之前，把《亲密爱人》唱100万遍又有何妨，让主唱换千般面孔也无碍大局。这一段低迷或许是必要的学费。令人遗憾的，不过是它比教育界尚未根除的乱收费还要纷乱。但毕业晋级，苦尽甘来，应就在流行音乐的第三个十年里。
当然，易中天一定不喜欢这么俗套的故事。他就愿意用秦琼这样的对手来比照关公的豪迈，用唐朝乐队弹奏的现代逻辑，来论述为什么“刘备的人品变得可疑”。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乡仇，雪映不出山河，月圆不了古梦。与其梦回秦琼的唐朝，不如开卷品易中天的三国。在持续的热卖和持续的质疑夹击下，易老师身在宁静的厦门岛，心已越过鼓浪屿的琴声，爬过客居于此岛上的舒婷阿姨家的橡树梢，开始向质疑者发起反击。
进攻与阻击，又将是一场关公战秦琼的好戏。因为易中天本来就是要用新逻辑重构老故事，不想居庙堂之高。而质疑他的某种声音，却试图用周正的历史研究逻辑来重构易中天，不许他潇洒于江湖之远。此戏驴唇不对马嘴，但收视率一定很高。就像大学里安排新闻系和历史系对决孰轻孰重，一个是明天的历史，一个是昨日的新闻，说不到一起的语境，却能激发情投意合的心境。当年侯宝林大师每每讲起关秦之战，台下都掌声如潮。如今文化圈一上演类似的乱局，店里就新书大卖。主角、配角和观者，都各取所需。这才是真正的桃园三结义，结100万遍，也有人喝彩。
吴宗宪到央视主持节目，就没有听到足够的喝彩，据说眼下正在困惑。把这件事当作新闻的人，显然还不具备易中天式的历史观。关公战秦琼，怎能放之四海皆准。总还是需要有央视这样的稳固平台，来不断上演关公战张辽，或秦琼卖马的正剧。
所以，毕福剑拿出一个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颠覆性的春节晚会方案，十之九点五不会被贯彻实施。因为央视恰好不是纯商业公司，暂时不能接受缺少继承的发展，也不需要无条件的大卖，和无底线的捧场。
关公战秦琼，其实只是相声里的错位之美。如果把它当成正剧来演绎，就难免失大于得。还记得今年央视春晚上一炮走红的皮影舞蹈《俏夕阳》么？如果让原汁原味的唐山老奶奶们休息，改让短旗袍、露大腿的年轻姑娘跳，就很可能跳出关公与秦琼的二人转来。原来的那个唐山，曾浸淫过工业文明的要素，所以唐山文化一直显得有力而规整。新唐山三十而立，文化符号又活脱脱从这个钢铁城市里跳了出来，虽是夕阳却俊俏，总有钢架映朝霞。
此时，如果仍有人坚信工业文明只是文化的单纯破坏者，那么今日唐山，就提供了一个反例。但如果在工业和它的表兄弟商业都居于强势的时代里，轻易放弃对某些文化传承的坚守，就会出现内地流行音乐界那样的交费疲劳，也会使易氏史学越过独有建树的适当分寸，呈现出过滥而亡、过劳而死的遗憾。